2013-04-10 00:40:03阿盛
【文友新作】金午時花 ─ 圓夢
有些小東西,常在被遺忘多年後,似是等到了某個生命的時間點,忽地提點出一段記憶、一個意義,就像眼前的金午時花。 在母親喪禮的空檔,我甚麼事也不想做,也不想和任何人說話,獨自在老家與新家間的小徑發呆。突然間,隱身雜草叢的小黃花吸引了我。「這不是金午時花嗎?好多年沒看過了。」驚訝時間流轉之快速,我想起幼年摘小花等母親帶我回家的情景。 那時候,父親向縣政府承租濁水溪邊的河川公地種植地瓜。他白天帶著自己的班底為人到處蓋屋,地瓜田除草的工作自然落在母親身上。母親總半哄半背著我走長長的路到地瓜田,將花布巾鋪在田邊一棵芭樂樹下,讓我坐在上頭,就匆匆彎腰除草。我累了就睡,醒來自己想辦法消磨時間。 我偶爾看看母親,看看鳥蝶,看看芒草花晃動大片刺眼的光,無聊時就隨便撿地上的小石子或拔身邊的花草玩。我記得很清楚,一旁的田埂上就是一大叢我長大後才知名字的金午時花,綠葉間一朵朵黃花,我總是拔取那小花,興奮地喊叫母親看一下,我抬起頭來正好看到母親看向我這邊,那是年長後才懂的母愛眼神;金午時花,陪我度過童年漫長時光,等著母親說:「咱來轉。」 過了一、二年吧,我再也不想只是在樹下拔花拔草等母親,總央她讓我幫她的忙。一開始,母親不答應,說田的另一邊沒有田埂,緊臨很深的溪坎,怕我不小心走到那邊會有危險。後來我又央求多次,承諾只在芭樂邊的藷畦走動,終於換來母親點頭。但未料,剛下田的我,一個自以為貼心的念頭浮上小腦袋,趁母親忙不迭於地瓜葉間,抱起她集成堆的草要去丟在河床,卻一個重心不穩,跌趴在河床石上哇哇大哭。 至今記不起來瘦小的母親是如何下到數公尺深的河床,又是如何把我帶上岸的,只記得河床邊有一棵苦苓緊挨著地瓜田頂著藍天,以及母親背著下巴綁著花布巾、一路哭喊的我,焦急直奔集山路上的診所的景象。從那之後,我好久不曾再去地瓜田邊,不曾再摘金午時花。…… 「大家靠近來,要開始再拜了。」一陣呼喚驚醒了我,我趕忙往老家的大埕走去。 金午時花,註記一段母愛時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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