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02 00:55:32阿盛

【文友新作】我畫故我在﹝四則﹞─ 吳馥伶



圖/吳馥伶
 
●心心相應 
 
 
當我畫這幅圖時,突然憶起媽媽換了另一種化療用劑後,
頭髮像落葉一樣,沒多久頭皮跟出家僧人一樣,
露出智慧而有光澤的圓潤。
那時,我們常常在床上並列地坐著,靜靜地看著外面的風景。
我想起在《寬恕》這本書裡,
一位女記者問了達賴喇嘛關於心電感應的問題,
雖然他大笑起來回說,沒有,完全不會。
但記者會結束後,
達賴喇嘛走到那個顯然不是很滿意他答案的歐洲女記者面前,
主動把頭靠過去,並伸出手指,在她前額用力地點了一下,
只見女記者尖叫起來,然後兩個人捧腹大笑,樂不可支。
我想著,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天色漸漸暗了,當我準備起身回台北時,
我把身子移到媽媽的面前,
詳細地看著媽媽被太陽曬得微紅的容顏。
她害羞地微睜開眼問我說:「要幹嘛啦?」我笑了一下,
然後用額頭與媽媽的額頭輕輕地碰在一起,
「叩」這清脆宛若敲木魚的聲音,媽媽能感應到我想說的話嗎?
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此時媽媽的頭,
忽然像小狗被水淋溼般地靈活轉動,
暖暖的磨擦熱力,照亮著我的心窩,
我們母女倆就像他們一樣,
心心相應,菩薩就在我們之間。
 
 


●不著痕跡的愛 

冬至那天,住在鄉下的父母在電話中叮嚀,
今天是冬至,晚上回家時,不要忘了買湯圓回來吃喔。
我跟弟弟在台北隨便買了大賣場的湯圓,
意思意思,應景吃了一下,但我們都覺得不若母親煮的好吃。
假日一到,兩老早已伸長脖子算準我們在幾點抵達家門,
我行經爸爸種的小菜園,不可思議地驚呼:
「爸,怎麼同時間種的茼蒿,右邊竟比左邊這列葉子茂盛得這麼多?」
他聽到後,得意地笑了:「我想著冬至就快到了,筒蒿還這麼小棵,
心裡急得慌,於是靈機一動跑去妳舅公的菜園,
挖一片已經可以採摘的茼蒿回來種。呵呵~ ~」
媽媽在旁聽了,也跟著笑說:
「妳爸爸這些日子照顧我,廚藝練得愈來愈好,
等等就摘來煮給妳們吃,補吃湯圓喔!」
我聽了之後,突然心一酸,
看著爸爸為了滿足媽媽幫孩子溫暖過節的心願,
細心張羅著許多事情。
這一件件瑣碎的事,
曾經是我不屑父親表達對母親關愛的生活方式,
不懂簡單就是幸福。
吃著這碗熱呼呼的湯圓,是父親對母親、對我們不著痕跡的愛。

 
 


●森林大禪堂  
 
森林導師似乎在我耳邊說著:
觀照自心,慢—慢—走—,一步、兩步、三步,
訓練自己的心與身體一起移動,
感受著腳尖每一次陷在枯葉裡的聲音,
有那麼一瞬間,當風吹過林間,自身彷彿成為樹影的一部分。
放慢腳步,細賞人間風景,
如此美好,人生又何必太計較呢?

 




 ●幸福蔬果 

 
這個月吃的蔬菜,幾乎都是從南部老家帶上來的,
在爸媽小小的開心農場上,我享受著難得彎腰摘菜的午後。
晴冬暖暖懶懶的,連窩在葉子上的蟲子也停下嘴邊的美食,
抬頭觀望著極有可能在牠短短生命裡遇見的唯一哺乳動物。
我正凝視牠,相信牠的心也正怦怦地劇烈跳動著,
一分鐘後,我很抱歉地說:畢竟我們的世界不同,終究是不能在一起。
移走蟲子之後,我開始專注在葉子精緻的細紋裡。
讚嘆它、嗅聞它,一陣意亂情迷之後,
我在畫紙上留下了對植物的鍾情宣言 :我愛吃素。
 
 
 
──人間福報家庭版 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