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3-27 13:16:15阿盛

【文友新作】戒除奢侈 ─ 陳栢青





趨近見面地點時最後那段緩速爬升的手扶梯、月台電子看板「列車尚餘n秒到站」之倒數、再三確認櫃檯前隊伍正削減的人數、下一秒電影銀幕裡殺人魔就要推開最後一間廁所門,音樂奏急,爆米花確認從你倆座位之間移開,一切都在等,等一個尖叫,一次碰撞,飲料杯邊緣滴出水珠冷冷,掌心溽出了熱。

那些其實都是下午三點到晚餐前的焦灼。不是餓慌了飢不擇食的那種貪婪,因為幾小時前才確實飽足過,所以少了幾分躁,多了些沉著。是飢餓,但不過是微微的,近乎盈與乏、熱與冷之間,知道此刻有什麼正被消耗,有一種需求和渴刮擦著體腔臟壁內側,但卻不急著填滿,反而蓄意撩撥,竟希望這份焦灼無限制延長下去。

這就是一種奢侈。太驕傲了,近乎謙虛,什麼都沒有,卻以為有。因為將有,所以陷溺於這份沒有中。

但這樣的奢侈是可以被允許的。到下一刻,胃囊被飽足,等待的人終於見面,結局到來,我們又變回一個再務實不過的人,在熱量被消耗前打懶,在戀人前卑屈。就此遺忘我們曾經都是下午的貴族,渾然不知夜幕降臨萬事終結也是種必然。


─聯合副刊2013/0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