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駛過社區的電動門柵接近轉角，一個穿著全套籃球衣褲，染著一頭咖啡金髮的男孩正拿著長水管沖刷他家的門窗，當我尚沉浸在毫無頭緒的疑惑中時，媽媽說了聲：綱綱！

離開家已經有七八年了，
對門的大哥哥在去年結了婚，隔牆的黃先生的女兒聽說在國外唸書，
從前去他家學書法的教官一家，去年買了地，蓋了自己的房子，搬離了社區。
小時候開數學補習班的許老師她們家的那一戶，早就搬進了新的人家。
樓上的小學老師和媽媽一樣，都退休了。
爸爸，在四年前過世。
一樓表姊的小女兒如今已經六歲了。
當年在嬰兒時期被我不慎摔到地板上的小表弟，現在成了我的高中學弟。

綱綱，因為當初年紀最小，始終沒能趕上，參與我們這群公寓小孩的玩耍。

民國七十五年，我們全家搬到了豐原的這一棟公寓。
家裡小孩數量最多的，莫過於樓下舅舅家的四個，以及我家的三個，
公寓的孩子們總是在門前的廣場上玩耍，不管是躲避球還是羽毛球，
甚至選一棵樹，或幾塊大石頭或建築隔版，就蓋起了基地，扮起家家酒，
總是玩到路燈亮起來，媽媽一催再催，才方休矣。
至少，我是這樣玩到國小畢業為止。

後來的我，因為升學壓力，河堤的散步逐漸取代了廣場的玩耍，
廣場上的孩子的身影，少了；
公寓的孩子的身影，也越來越少了。

過年回家這幾天，
我發現，童年的廣場，已經不存在了，
現在，在這裡偶而出現的玩耍的小孩，是隔壁社區的陌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