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還有明天，你想怎樣裝扮你的臉？如果沒有明天，要怎麼說再見？」

每天開二姊的車上下班，車裡的CD沒換過面，永遠重複唱著那幾首，其中一首是薛岳的〈如果還有明天〉。

去年十一月底，外公赴台切除已被癌細胞佔據的胃，回到金門後一樣上山下海，他是開府千歲的乩身，是料羅有名的乩童，王爺跟他說，還要借他的乩身五年；但他又私下跟大舅媽說，再吃也沒多久了。今年一月二十日，外公走了。

小時候看到他額頭上的傷，問他怎麼流血了？被一旁的媽媽斥責不准問，外公笑著說「不知者不罪」，但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知道自己身體虛弱時日不多，卻依然不肯好好休息，依舊下田種菜下海抓魚，那是怎樣的執念怎樣的價值觀，可以讓他堅持到最後？答案似乎就在這幾句：「如果你看出我的遲疑，是不是你也想要問我，究竟有多少事還沒做，如果還有明天。」

今晚聽說了你的事，醫生宣判，剩不到一個月。

我有點反應不過來，十多天前，我們還坐在同一部車上，一起送他老人家最後一程。我還記得，你一上車，坐在我對面，說「不好意思、實在忍不住了」，然後點起菸。菸煙成圈成團成霧散去，裊裊輕煙讓我想起外公靈前的環香線香。據說，香的煙是人與神靈溝通的媒介，我們的意念可以透過香煙傳達給神靈。那菸呢？你抽的煙呢？在眉頭深鎖的一吸一呼中，吐露了傳達了些甚麼？

我不知道，我不吸菸，無從將心比心，無從感同身受。

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知道自己的大限，開始倒數計時，會怎樣過剩下的每一天。

「如果還有明天，你想怎樣裝扮你的臉？如果沒有明天，要怎麼說再見？」歌詞再次浮現腦海，只有問題，沒有答案。

願佛菩薩保佑你！

【圖：陳宗新攝，開府千歲乩身──我的外公陳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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