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不見了
「大笑、眼淚及恐懼,都是引發洗滌、淨化作用的催化劑。」——克里斯多夫.佛格勒( Christopher Vogler )著,《作家之路》,頁321。
2013年10月6日傍晚,吳定謙在綠光世界劇場《Closer》謝幕時,預告了綠光世界大劇場《八月,在我家》,「由吳定謙、吳念真子父聯導……」,這句「『子父』聯導」顛覆了一般的「父子」順序,讓我記憶深刻,於是預購演出票券、追蹤演出訊息、期待進場看戲。
《八月,在我家》;三月三十,在城市舞台。
邊看戲,邊想起《超棒小說這樣寫》(頁229)提到的自我分析項目:
「查看每一行對話。裡面含有衝突嗎?人物的個性有沒有隨著每一句對白表現得更清楚?故事有沒有隨著對白向前推進?對白新鮮有趣嗎?那個人能不能把話說得更巧妙一點?」
「生命如此漫長……。」對生命感到厭煩的爸爸魏立德(吳念真飾)引用詩人艾略特的名言拉開序幕。
「他們都不見了……都不見了……」立德妻子麗蓉(王琄飾)在落幕前一遍又一遍的哭喊著,揪著觀眾的心。
「這個家現在由我來作主!」大女兒靜芬(
「好,那妳現在挑一個題目,我們就針對這個題目來好好地吵。」靜芬丈夫大業(朱宏章飾)於大學任教,連吵架都要訂定規則。
「你吃肉的時候,也吃下了動物的恐懼。」靜芬女兒瓊恩(賴盈螢飾)回答成泰為何她不吃肉,不顧餐桌上其他食肉者而大談食肉恐懼論,顯出其我行我素的樣貌。
「姊妹相親對我來說早就是一種假象!我們只是因為基因的關係,意外地連結在一起而已!」二女兒靜美(
「我覺得我們很親啊!」三女兒靜安(周幼婷飾)總是以親暱的言詞掩飾與家人的疏離感。
「妳知道水乳交融嗎?」靜安未婚夫國興(劉長灝飾)準備向瓊恩伸出魔爪啦。
「我有義務要照顧我姐!」麗蓉妹妹麗心(謝瓊煖飾)不合常理的過度干預麗蓉的家務事,為一個天大的秘密埋下伏筆。
「那我也要說實話,……我——吃飽了。」麗蓉妹夫成泰(羅北安飾)總會在場面緊繃時讓觀眾大笑放鬆情緒。
「我也要說實話——」成泰兒子浩然(梁正群飾)跟著其父的後頭如此說,吊足觀眾胃口——他要公開秘密了嗎?
「我答
「有些消息要告訴你們。」警官大維(戴昆憲飾),靜芬的初戀情人。告知立德的死訊,告知立德死前留下的線索,讓靜芬發現母親難以承受的秘辛。
對照電影《八月心風暴》的台詞,顯見吳念真將劇本在地化的功力,讓觀眾得以迅速的融入劇情,隨劇中人一同悲喜驚懼。
如話家常般的喃喃自語,看似毫無層次演出的序幕,正是點出魏立德的心境:「活到膩了!」這個「膩」,來自生病的妻子、也來自自責的自己。
持續演出的中場休息時間,佳玲緩緩的將雜亂的家重新整理好,觀眾的情緒也隨之緩緩平復。問題是:有形的家,有佳玲幫忙整理;無形的家,有誰能幫忙重整呢?
落幕前,麗蓉反覆的嘶喊,喊出家人皆離去的恐懼,也勾起觀眾對孤老的恐懼;幸好有佳玲的歌聲,撫慰麗蓉,也撫慰觀眾沈重的心。
「太沈重了啦!」步出城市舞台後,同行的友人說。
「大笑、眼淚及恐懼,都是引發洗滌、淨化作用的催化劑。」我引用克里斯多夫.佛格勒的話回應。
這部戲,滿滿的衝突,話語間不斷地針鋒相對,用最簡單的話來說,就是「吵死了!」
整齣戲帶給觀眾的感受,除了大笑與眼淚,更多的是恐懼。恐懼自己的家也有類似的問題正在滋長蔓延、甚或不知何時落幕的上演著。
與大笑、眼淚相比,恐懼更是引發淨化作用的催化劑,一如對死亡的恐懼,引發對宗教的信仰。有所恐懼,就該採取行動正面迎擊。
幕落,演員全都不見了,但精湛的演出、新鮮的對白、淨化的作用,留下了。
【圖:綠光世界大劇場《八月,在我家》August: Osage County節目手冊】
上一篇:夢境0831
下一篇:We Shall Retu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