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友人Z坐在中山地下街的椅子上，聽他說，他準備好投胎了。

我聽了覺得很寂寞，如今世界再變得小了些。


我和他在四個月前死於一場車禍。



在只有我和他是死者，只能旁觀的世界。如今又只剩我一人在那夢境般、無法接觸實物的鏡子那頭。景物越來越遠，世界已不能再小。


問他怎麼能不像我，無法離開這世界，他說，大家都從自己的死走出來了，現在沒有人傷悲，只有自己還記得、還掛念著死這件事，太無趣了。



已經想要睡著，想要再被人看見。即使忘了這麼想的自己，都足夠彌補。


生命很長，好長....不甘心只有走到這裡。想從頭、想要再變小、再被罵，

甚至哭。


那被大人的手擦掉的眼淚。

完全不是像此刻無法感覺，流下來的淚的溫度。








Z站起來，往我前方背對我走去。他沒有回頭，就那樣向我揮了揮手。

我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了。

最後一次看到...

最後看到我的人。


在他來說也是阿，那需要多大的勇氣？





已經看不見他的我又要去哪裡？



我....






我走上與Z相反方向的路。

如今這條路比我記得走過的任何一條路都還要安靜。




你知道嗎？我很高興世界依然存在，依然是你們的。


走在這條路上的我這麼想。



再見.....誰都聽不到，對自己說的再見。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