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考妳！」

安安微笑著看著向她說話的司機。一個人在公車上的駕駛座，一個站在公車專用道上。

「儘管考！！」

司機的題目是；如果我關上車門，妳怎麼上車？

車門關上，車子開走。


安安不敢相信她被司機放鴿子了。


為什麼司機是一休和尚迷？

為什麼今天是期末考的日子？

為什麼家住在山腳下？

為什麼上學的公車一小時才來一班？


安安本來笑著的臉沒變，只是臉僵了，心痛了。

那天風好冷，記得眼淚的日子，2000年。





2001年

安安頭抵在聖誕節的風景中，快樂的人群走動。安安是睡在聽不見歡愉聲的公車車內。

男友在安安身旁，帶著大紅聖誕手套的手覆在安安的手上。男友說那件很重要的事差不多現在可以跟她說了。


安安不出聲，靜靜的看著男友的臉，其實是看著他的唇。想說不論他說完什麼，今夜聖誕，她一定要親上那片唇，主動獻上和他之間的初吻。


「我好喜歡玩洛克人喔！」男友說。說完滿足的微笑。

安安親上那片受到驚嚇的唇，感覺到少年心中的顫動。

不過少年很快就伸出了舌頭，這吻像白雪一樣，好像會融化。


安安收回了吻，激動的說：我也是.....


心裡的她都快哭了！

其實她想說：“媽的！這..是什麼東西阿？”




1991年 安安7歲，被隔壁的大嬸告白。

大嬸說：妳喜歡這根蔥嗎？

安安搖頭。

大嬸又說：還是妳喜歡破西瓜呢？

說完將自己的頭撞上其實不是西瓜的冬瓜，當場就暈了過去。安安的媽媽付了那冬瓜錢，那晚晚餐安安不敢喝冬瓜湯，被媽媽打手心教訓不准挑食。

大嬸暈過去就沒再醒了。




2016年 大嬸的兒子輕輕的將插在媽媽口中的管拔起。

他跟醫生說：我們已經決定放棄插管了，就讓媽媽安詳而有尊嚴的走吧！





「考考妳！！」

安安假裝笑著要回答，其實迅速的衝上了階梯，不過司機反應也很快，他看安安強行要上車，撥下關門的桿子，結果夾到了安安的背包。她的人在車內沒錯，背包卻在車外。

那背包引來許多過路人好奇的眼光。

安安發現背包被夾住，甚至自己的雙腳是懸空，她不安極了，竟然把痛恨在心的司機當作了朋友求救：我..我的背包被夾住了啦！

司機看也不看他，只指示上下車的人，一律走後門。


痛心的安安應該發現自己背對著前門是大幸，如果她是眼睜睜看著校門從門前飛過，一定忍不住淚水。


2000年同年年底，安安重新認識了那名公車司機，這時才發覺可以喚他為變態。


那天沒完，本以為可以在學校和心儀的男生與他的朋友並桌吃午餐的安安，結果是吊在車門上，讓司機餵著吃飯的。

不認識、看起來面目慈善的乘客阿姨，問了安安的年紀，安安因為口嚼雞胸肉，咬字並不清楚，回答的聲音聽來像弱智。

那阿姨進而反應：小女孩真懂事阿！

安安被她的話嚇了一跳。




1992年


同校不知那班的小男生衝到安安面前，攔住安安。

「你知道破西瓜的阿姨吧？」

安安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是我媽！」小男孩擦了眼淚。他突然很氣自己的樣子，可能是向自己說過，明明要自己別哭的。

「今天放學後，你可以到病房看我媽嗎？我媽...到現在都沒醒..所以我想...你可以看看她嗎？」

安安答應了。

放學和小男孩前去醫院，本來是小男孩在前頭5、6步的距離跑著，安安還怕跟不上，後來進到醫院時，不知不覺小男孩牽起安安的手了。安安是和他牽了一會後才想到自己的手被男生牽著，想到要害羞。本來安安難為情的想甩掉，但經過會看見血的週遭時，又想還好小男孩牽起他的手。手好像握緊了，也許見血，小男孩自己也十分害怕吧！


進到當年在自己面前血淋淋的破西瓜的大嬸病房，安安回過神發現，只有自己在看著大嬸。小男孩在看電視播的元氣小子卡通。

安安也想看那部，雖然她是女生，而且更重要的是...為什麼要看著破西瓜的大嬸的睡相呢？〈年紀還小的她，當時不知道昏迷的意思。〉

安安偷瞄電視，被小男孩看到，小男孩還罵她，好像她是罰站一樣，附帶罰看破西瓜大嬸。不過安安很怕被人罵，她馬上轉回視線，更認真的看破西瓜大嬸。


那一個下午，到窗外的夕陽照進病房內時，小男孩看完了元氣小子、來電五十、神奇隱形貓等節目，關上遙控器，安安就只有看著破西瓜大嬸。


安安快要受不了，就要轉過身拔腿落跑時，小男孩卻突然跪倒在地，他哭著喊：媽！你怎麼還沒醒呢？都看那麼久了？你怎麼還沒醒呢？媽~~~~~~


多年後安安才知道，那小男孩決定要她這麼做的前一晚，在病房看了護士阿姨借給他的童話故事書，睡美人。

安安在許多年後，才看出，當時小男孩的眼淚裡，閃逤的是美麗的誤解。





2009年


「你知道我是誰嗎？」

安安：「誰阿？現在都幾點了？這麼晚打電話來....」

「我是破西瓜阿姨的兒子，當年要妳看我媽是因為我以為睡美人故事是真的，我想效法，你不要給我想太多，我不是怪人，聽到沒有？」

安安：「什麼？你到底是誰啦？這麼晚了，你不用睡覺喔？喂？喂？喂？」



隔天


安安：「昨天是你打的電話吧？」

「....」

安安：「都過那麼久了，你難道還不知道你媽破的其實是冬瓜嗎？」

「！ 妳...妳...妳說我媽破的是冬瓜嗎？不是西瓜？」



當天晚上

昔日以為睡美人故事是真的的小男孩，再次跪倒在媽媽的病床前，他自言自語了一長串。

「媽媽...小安都跟我說了..那時你破的不是西瓜，是冬瓜.....為什麼要破冬瓜？你說阿？為什麼你要破冬瓜你起來跟我說阿！你為什麼要破冬~~~~~~~~~~~~~~瓜~~~~~~~~~~」


那晚過後，他跟每個和他討論媽媽病情的親戚說，他確實看見那晚媽媽的臉上劃下一行淚。他可以對媽媽釋懷了....

那意思好像是講，如果他的媽媽爬起，回答他破冬瓜的真諦，如果一切可以重來的話，她還是會選擇，在安安面前破西瓜，其實是冬瓜。





2002年

和喜歡洛克人的男友約好一起上學，公車來了，安安很遠的距離就發現，是那個對她說“考考妳”的司機。安安害怕的不敢抬起頭，始終看著自己的腳。

男友查覺安安的異狀，詢問怎麼了？

安安說不想搭這班公車，搭別班好嗎？

男友詫異，並且說這裡公車下一班要一小時後耶，不搭這班上學要遲到了？


公車越來越近，安安著急的竟然想跑走，男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這就是安安有時早上第三節課才來的原因嗎？”男友聯想到。

他看著安安，告訴安安別怕，有我在，妳不能再遲到早上任何一節課了。

安安聽他這樣說，更用盡了全身的力量甩開他的手，安安顫抖的聲音說：不只是這樣！我說感冒請假的那每一天，也都是騙人的！你知道我在那樣的日子裡看見什麼嗎？我看見早上準時搭的那一班，司機是他，我躲在樹後等他開走，等了一個小時後，來的那班公車司機還是他，我只好又躲在樹後，這下我體力快透支了，好不容易等到下一班，結果司機還是他！那個人瘋了！他好可怕！他在那樣的日子裡，在我家社區繞圈圈、繞圈圈，他到底想做什麼？

男友再度用手抓住了安安，這次雙手將安安抱向自己的胸口。高安安一個頭的他，低頭朝安安的額頭親了一下。

像雪一樣的唇，瞬間冰凍住安安的恐懼。

男友在安安的髮絲上說，我們上車，我們牽手上車，我們不分開，決不！為了妳，為了保護妳！必要時我會殺了他，我是那麼的深愛妳！


安安冷靜下來了，他眼匡充滿感激的淚水回答：恩...


安安逃避的車門，在她們兩人手牽著手的面前，剎的一聲打開！

司機看見安安的人，像是打招呼的習慣，隨口說：考考妳！！

這次是男友回答：你他媽的儘管考阿！幹！


司機：如果我關上車門，你們怎麼上車？

車門關上，車子開走。


他們從頭到尾很冷靜的看著司機放他們鴿子。


沒事了，這下沒事了，男友像打完一仗，開心的對安安說。安安也很開心。

他們笑著，直到一個小時後，看見同一個司機開著車前來。




1989年 有一個小男孩迷上玩洛克人了。

不過他總想，破關過後，有什麼在等著洛克人？

瑪莉歐有公主，洛克人有什麼？世界和平？

看的到嗎？


不過他還是很喜歡玩洛克人！看著他滑壘的動作，有時不小心滑入岩漿。


洛克人死時的聲音，他最討厭了！





2031年


「考..考...」

看護的護士：你說什麼？

「考..考妳...」

看護的護士：你到底在說什麼阿？

「考..考...考....」

看護的護士：不吃藥我要走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