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722

最近，就如上次的周報（經過朋友的提醒，我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改成十日報了）所述，我面臨了一些挑戰。不過，也如同往常，收到了許多的支持與鼓勵，不管，那是訴諸文字的，或者是來自聲音的，以及透過肢體表達的，我都收到了！感謝大家，也放在了心裡。

然而，更有些來自偶然，間接呈現，卻直接深刻地觸動到我心裡頭最難以防衛的區塊的幾則訊息，有的讓我在一群大部分是陌生的人面前，掉下了或許對他們來說十分莫名奇妙的眼淚；有的則讓我在三歲的孩子面前幾乎哽咽……

儘管論文的問題仍然還在努力，但實際上，我知道，自己離拿到那張文憑的距離，已經，翹首可盼。而這樣的距離，其實也帶來了一些日益增加的壓力。這種狀況有點像是累積的點數快要可以兌換相關商品了，只是，因為商品的組合方案種類眾多，有些方案的某些部分是我們喜歡的，不過一般的人可能會對我們做這樣的選擇有許多的意見，認為，只是因為喜歡某些部份就做出那樣的選擇，並不划算；那有些方案，看起來比較實惠，只是，如果選擇了那樣的方案，自己知道，那樣的決定，可能只是因為那是大家都覺得比較划得來的選擇，並不能真的讓自己有那種開心兌換到心愛的物品的感覺……

帶著這樣的有形無形的壓力，我參加了一場在職訓練。

那場訓練的老師，是我的師父。主辦人，則是以前工作的夥伴。當她告訴我她希望辦一場怎麼樣的訓練的時候，我並沒有多想，就自告奮勇地提議將我工作好幾個月的家庭推薦給與會的專業人員來當作學習的媒材，也獲得了家庭的首肯，當然，在實際操作之前，我向家庭說明了研習的流程，也回答了他們提出的相關問題。

和我一起工作的家庭是一個親子間充滿衝突的家庭。在那樣的衝突拉扯裡，不論父母或孩子，都精疲力竭，嘶吼對峙是時常出現的戲碼，委屈怨懟是家庭成員普遍的感受。身為他們的治療師，我努力地找尋那些衝突背後沒有被說出來的關心與在乎，盡力讓他們看見彼此是怎麼在這樣的衝突裡仍能持續不斷地努力改變自己與對方，期待彼此的互動能更為順暢……雖然，他們嘗試過的方法不一定有效，但是，不斷嘗試、不願意放棄（不然他們就不會來參與會談，更不會願意成為其他治療師學習的素材）的心意與堅持，卻值得尊敬。

邀請家庭擔任學習媒材的主要目的是，希望透過『局外見證人團隊』（註1）的分享，讓家庭成員看到更多自己的難得之處，更被珍惜、欣賞到他們的優點，畢竟，光是我這一個治療師在旁邊像是啦啦隊一樣地不斷地揮舞彩球，說他們有多棒，多難得，還是比不過一群專業的工作人員，分享著家庭的故事帶給他們的感動與啟發來得有力量。而且透過這樣的被看見，我也期待他們可以改寫原本的負面生命故事，創造新的生命意義（通常是正向的，有力量的），帶著這樣全新的自己，來面對未來的挑戰。

整個訪問的過程中，我看到了師父細細地問著家庭成員某些想當然耳同時可能也不被其他人看見其實卻十分關鍵的議題（開心的是，呵呵，師父問的，我大部分都有問過喔！也給過家庭像師父所給的回應……所以原來，我還學得滿像樣的呢！），專心地學習如何讓問話更流暢，也用心地凝聽局外見證人團隊對家庭的回應，做著提醒自己下一次再和家庭會談時該如何切入的筆記。

真的得說，感謝所有的局外見證人！因為大家都用『心』在感受這個家庭的能量，也舉出許多讓家庭成員為之動容的影響。

讓我這麼誇張地舉例吧！當我們說出了我們自己的故事，那些自己可能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的故事（我的客人就真的在休息的時間問我：我們這樣隨便說說就可以幫助到你們嗎？）之後，某個大人物（或者是我們心目中覺得超級了不起的人）跑來跟我們握手，說，『你／妳的故事真是太讓我感動了！我可以把你／妳的故事寫在我的書裡（或拍成電影）給大家看嗎？』那，對我們來說，會有什麼感覺？我們會不會重新看待那些我們原本以為沒什麼的故事？會不會開始願意去相信原來自己並非一無是處？

我，原本，只是盡一個治療師的責任，記錄著或許對家庭有用的回饋，但，有個其實相識許久朋友被師父請上台去給這個他也曾經接觸過的家庭一些回應。沒錯，我也真的是期待聽見他的聲音。

帶著一貫的瀟灑與感性，他緩緩地告訴家庭成員，「因為你們的故事，我不斷地提醒我自己……」他對著父母說：「看著你們的付出，我問自己，當我的孩子不是那樣地符合我的期待時，我是不是還能夠不放棄地繼續著我的付出？」我看到了父母眼眶中的淚水，暗自囋嘆了朋友的回應。接著，他帶著對待孩子時常有的溫暖笑容，告訴孩子他之前是怎麼讓他自己的父母頭痛（他已帶著些許的哽咽），跟孩子說：「看著你的不斷努力，我問著我自己，當眾人都對我失望的時候，我是否還能堅持走自己的路？」

當這樣的一個問話結束，我的表情已經扭曲，再怎樣緊閉的雙唇，也無法鎖住一滴一滴沿著臉龐無聲滑落的眼淚……那話，我不知道孩子感受到多少（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會記得問他），只知道，那話，一字一字溫柔地承接著我那其實已經被主流的社會價值刺激到幾乎撤守的最後防線，但同時間，也輕輕地旋開我其實已經即將滿溢的情緒壓力，讓淚珠，帶著一顆顆的『妳最好該怎樣』的主流價值，釋放我不被某種主流論述支持的委屈……

幾天之後，我又被三歲的小姪子暖暖地安慰到。

由於上次的向陽國家森林遊樂區之旅的描述太精采，加上父母在旁邊的添油加醋，嫂嫂的媽媽，一個也熱愛爬山卻無法再次重裝上山親炙山林撫慰的長輩，請我再次前往向陽的時候能夠讓她同行。將這樣的請求放在心裡，在看著自己愈來愈滿的行程的時候，有個聲音出現：何不趁著嫂嫂跟小姪子放暑假回台灣的日子，再次去跟埡口的星空打招呼，去跟向陽的帝雉攀交情？

於是，在發現自己竟然在七月的第三個星期有兩天的時間溜上山去吹一吹天然的冷氣的時候，趕緊跟嫂嫂連絡，詢問這樣的旅程實現的可能。那，當然是成行了的！！

那個剛滿三歲，看到大姑姑沒事就會邀請我跟他玩的小姪子，在這一路上，不斷地要求我跟他一起唱歌。表面上，是大姑姑絞盡腦汁想出自己從小到大聽過的歌，陪他唱著他隨意哼出來的曲調，實際上，是三歲的小姪子在聽我唱歌的時候，用他隨著主旋律編出來的創意歌詞幫大姑姑配樂，而且，他規定，我得要唱我自己的，不能又回過頭去配合他的聲音，他要我唱出我自己的聲音！！！

於是，我們一路飆歌，我放肆又爽快地唱著我想得到的歌，儘管歌詞總是記不全（嫂嫂說也差不多是時候記不得這些東西了），但是，只要我把旋律哼出來，他就是能夠亦步亦趨地跟上我的節奏與旋律，陪著，貼著，用著他童稚天真的嗓音和著，我們兩個人的一搭一唱，讓外婆跟爺爺奶奶都開懷地笑著（他媽咪跟小姑姑則是皺眉暈車中）。可能是前一天的經驗讓小姪子太開心，回程的時候，小姪子又要求大姑姑陪他玩飆歌的遊戲。其實，前一天的飆歌遊戲，已經把大姑姑印象中的歌都唱光光了，要繼續玩，對大姑姑來說有些困難。但是，不跟他玩，三歲的孩子，還是會吵鬧的……於是，我找了他媽咪一起來幫忙……不記得是誰先開始，從姪子有些五音不全（他自己唱的時候容易這樣，但跟著和就可以近乎精確地抓住音準）的旋律中，我們大家合唱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自此，小姪子就愛上了這首歌。一次又一次，一遍再一遍地哼唱著這首歌。

原本唱到有些疲乏的我，突然之間，感受到了一股特別的力量：在日全蝕的這一天，老天似乎在透過小姪子回應我的問題：祢愛我，到底有多深，能夠有幾分？

我愛妳，到底有多深，能夠有幾分？情深愛真，月亮，代表了我的心！請去看一看，用心想一想吧！

發現了這個或許來自天地的訊息之後，我很難再繼續跟唱，只能靜靜地抓著方向盤，整理著自己……是不是，就算，月有陰晴圓缺（太陽都可能被遮住了），儘管，星光不總是燦爛（這次的星夜有著雲彩的陪伴），但是，老天，總是在照拂著的，就像月亮，守護著地球，可能不被看見，但卻，一直都在靜靜陪伴？

下山之後，寫著這個或許該改名為十日報的不管叫什麼還是報了的文章，突然，找到了自己的主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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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心

演唱者：楊培安　（原唱：歐陽菲菲）

作詞：陳樂融　作曲：陳志遠　編曲：Terence Teo

我來自偶然　像一顆塵土　有誰看出我的脆弱

我來自何方　我情歸何處　誰在下一刻呼喚我

天地雖寬　這條路卻難走

我看遍這人間　坎坷辛苦

我還有多少愛　我還有多少淚

要蒼天知道　我不認輸

感恩的心　感謝有你

伴我一生　讓我有勇氣做我自己

感恩的心　感謝命運

花開花落　我一樣會珍惜

http://www.youmaker.com/video/sv?id=1a9fda56ff9f462c9d5a9dea27ab9eea001（請自己上網去聽囉！我比較喜歡楊培安的版本，有種，從心底，謙卑且需要壓抑激動才能好好唱完的那種全心感謝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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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這是敘事治療（NarrativeTherapy）可能會採取的一種『解構』模式，讓受訪者從被問題綁架的生命中看到有別於問題陳述的替代故事的可能。

註2：以下的聯結是我找到的鄧麗君版本。還是比較習慣這首歌由她來詮釋。

http://www.youmaker.com/video/sv?id=30fd28b76aaa4183a1045fb5cef71b16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