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閉口不談二哥離去的悲傷，大概是在小泡芙出生之後吧…新生命降臨的喜悅、頻於照顧的忙碌、家裡諸多的變卦，都讓大家刻意將二哥的事情輕描淡寫帶過，談論到他就好像他仍舊還在一樣那麼自然、那麼輕鬆。今年二哥的生日那天，怕讓父母傷心，家裡沒人再提，我也沒說，但那天夜裡我夢到二哥，看到他躺在客廳的地板上，清楚的看到他的側臉，五官如此清晰，我嚎啕大哭。從那天開始至今的每一天都會想起過去有他的日子，那是我遠去的童年、寶貴的回憶以及無法重來的生命。

這個月是農曆過年，從小到大的過年記憶都是二哥，過年前要一起幫忙家裡大掃除、會一起去百貨公司買新衣服；過年時會一起去討紅包、一起想辦法花掉，趕場看電影、吃大餐。加上出國那年，我已經連續度過三個沒有二哥陪伴的農曆新年，想到心還是很痛。過年前幾天，TY帶我去金山看二哥，望著窗外濕冷蕭瑟的景色，我止不住淚流，原來你還是這麼孤獨，你看！死亡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只是讓我們更加無助、寂寞而已。

大哥、爸媽過年前都在忙搬家一事，終於在過年前搞定，結果是留下已出嫁的我獨自面對空無一人的舊房子，看著爸媽睡了數十年的床、陪伴我長大的房子，終究要功成身退。望著空蕩蕩的神明桌，唉！連神明都帶走了，舊房子剩下的只是舊家具還有三十幾年來我們家所有的回憶。

過年和好友相聚時提到自己的心情，她推薦我看吉本‧芭娜娜「廚房」，她說這是陪伴她度過祖母去世那段難熬的日子。很有義氣的她，很快就送了一本給我慰藉，真的相當感動，有些事、有些人總是會在適當的時候出現，揭示活著的美麗與價值。

打開書讀了幾頁，看到這段：

「血濃於水的家人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個個消失，最後剩下的只有我一個人。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眼前的一切彷彿變得很不真實。在我出生並成長的房子裡，時間流轉如常，然而卻只有我還活著。」

眼前一片朦朧，止不住淚水狂湧，就是這種感覺呀！文學就是能用文字寫出連自己都無法釐清的情感思緒，人一生中多少必然要經歷失去親人的悲痛，支撐自己走下去的不就是這種「其他人也一樣痛過」的共同體驗。文學是粹鍊過的現實情感，我們無法在文學中找到指引自己人生方向的解藥，卻能夠尋覓到引發共鳴的激動與無盡的情感宣洩。被稱為「治癒系作家」的吉本芭娜娜並沒有提出神奇治癒傷痛的處方，而是能夠將自己各個時期面臨不同傷痛的療傷過程轉化成為溫馨的故事小品，主角通常能懷抱著巨大的悲傷卻又能帶著希望繼續活下去，她說「生命像是一個療傷的過程」。

是呀！生命就是一個療傷的過程。

面對現實世界的持續轉動，想要抓住挽留些什麼只是徒勞無功，生命就是不管多痛都得走下去，而可貴的是在這條路上默默陪伴的伴侶，是那對和自己一樣痛甚至更痛的雙親、活潑堅強的TY、天真無懼的小泡芙，還有許多親人摯友，相互陪伴著各自的生命，持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