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居宜蘭 無獨有偶工作室 「偶」的未來在此創造
眾演員執猴形杖頭偶入室,小小繞場,歡樂律動。退場以後,山羊與吉普賽人演出的小短劇登場,山羊倒在地上暗示冬季來臨消沉了生命的活力,吉普賽人趨近、觸碰山羊而後唱起〈新年羊的歌〉,喚醒猶如死去的山羊,冬日於是甦醒,誠迎祝福降臨。
小羊啊小羊,在羊群中蹦跳。
突然一不小心,摔了四腳朝天。
站起來,小羊。站起來,小羊。
一起出去賺錢,買一個餡餅。
一個餡餅,一塊奶油,
好讓小羊,吃得飽飽。(〈新年羊的歌〉,林蔚昀譯)
環繞這齣短劇、這首歌而坐的觀眾,是宜蘭縣社區照顧促進會服務的長者們,前來拜訪的團體則是「波蘭凡歌蒂(Wegajty)劇團國際工作坊」及邀請團體,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的成員們所組成。
山羊短劇及歌,皆源自劇團創辦人沃茨瓦‧索巴謝克及艾德穆塔‧索巴謝克自八零年代波蘭戒嚴時期移往凡歌蒂村後,在當地找到、重建的傳統,波蘭文化引薦者林蔚昀曾為文:「就在凡歌蒂村,沃采克等人找到了古老的山羊面具 ─ 那是老瓦爾米亞人在 頌歌吟唱表演中使用的、代表新年活力的吉祥物。可惜,關於表演本身的細節卻沒有保存下來。凡歌蒂劇場於是將此一面具與盧布林地區(Lubelczyzna)一首關於山羊的歌謠相結合,再加上吉普賽人的角色,進而拼貼、創造出一齣帶有迎春、 祈福意味的短劇。」(註)
凡歌蒂在鄉村挨家挨戶的山羊短劇表演,到了宜蘭,同樣秉著主動走向民眾的心意,彼此感染對方的愉悅。這場工作坊的成果呈現,於隔天,還將走入「利澤元宵走尪」,傳統文化、在地節慶、當代偶戲,密密交織。
這次的工作坊及呈現,毋寧也是無獨有偶2013年從台北搬到宜蘭,創建國際偶戲藝術村的縮影。無獨有偶向不偏廢偶戲創作、教育推廣、國際偶戲交流三者,在現代偶戲仍亟待推廣的台灣,這儼然也有不得不為的做。離開台北的好處是,製偶工廠、排練場、辦公室、推廣空間不必再分隔多處;搬到宜蘭利澤的難處是,建立「偶戲創作基地」交換的是必須以一個團的資源、編制經營一個藝術村。
在宜蘭落地以後,面對台北以外對劇場認知迥然不同的民眾,也帶來無獨有偶在創作上的思考轉折。「過去希望創作受藝術圈認可,在這個階段,會去思考怎麼跟更廣大的民眾溝通。」鄭嘉音說。去年,無獨有偶受頭城圖書館之邀,借在地傳說創作《龜山島傳奇》,進行校園教育場後到傳藝中心演出,本以為主要觀眾是觀光客,結果有不少耳聞口碑的宜蘭民眾進場。今年,劇團將再借宜蘭文學發展社區型演出。連年在綠色博覽會演出的《蛙靠部落》二部曲,「演主角的演員有一天入校教課,小朋友不敢相認,就在背後唱主題曲。」麗真分享。
宜蘭以後,劇團亦增加試演、工作坊也都辦成果展演,會後,可座談、可邀請觀眾上前觸摸偶、可自由交流,讓一般人得以親近幕後。過往持續為戲劇教育及專業劇場工作者之間搭一座橋,卻受限於相關設備分散各地,以及場地成本而無法完整推行的情形,如今也有了好轉。不過,相對也衍生出許多未預料的成本;例如巡演時的運輸費用、演員排練的交通費與住宿費等。
鄭嘉音說:「我跟麗真都有強烈的社會責任,好像就是會走到這條路上,所思所想都不只放在藝術上。如果環境沒有創造出來,藝術也達不到。」在她們的眼中,現代偶戲在台灣發展十多年,終於稍稍有點進展。這門操偶者至少需要五、六年訓練方能稍具雛形、製偶師雖有了幾位,卻仍屈指可數的技藝,同時面臨著做為手工業的偶戲,逐漸衰頹的大趨勢。這座藝術村於是也成了一座堡壘。「我創造,因為我需要。」鄭嘉音補充。
接下來,無獨有偶希望培育在地演員、活動帶領人。在地方,這不容易,年輕人總想到大城市,那裡充滿新鮮的事物、向上的希望。宜蘭不遠,離家仍然很遠。
外來者無獨有偶,終究不算狹義的、戶籍上的返鄉,但從資源配置,以及城鄉文化的角度來說, 也許要過了許多年以後,無獨有偶「尋找新故鄉」的搬家行動,才會長出更繁複的,返鄉的異義。
註:全文參見〈多重文化共和國 ─ 波蘭凡歌蒂劇場 〉,林蔚昀作,《劇場事》第7期,2009年1月。
※刊於《PAR表演藝術》279期「藝術返鄉」專題(20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