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5-10 07:14:15orangebach

天團降臨五月天

連續兩天的柏林愛樂和柏林愛樂四重奏,緣分巧合。

四重奏的票是我自己買的,柏林愛樂是陪老闆環日月潭慢跑十七公里(很不厲害地半跑半走),老闆一時興起打的賞。對,這賞連我都沒想到。

五月八日是柏林愛樂來台灣的第二場演出,曲目是貝多芬二號和九號。BPO此次在台灣演出兩場,破天荒比日本東京多上一場,據消息可靠人士指出,自從上次搞全台五地連線實況轉播,又幫拉圖八分鐘無紅燈開道,讓他直奔小巨蛋直播現場跟觀眾打招呼,拉圖實在太愛台灣;連BPO的線上圖書館都會線上直播在台北的這兩場演出,在EDM上可以看到國家音樂廳被寄發到全球BPO的會員信箱;真是很棒的行銷台灣的方法。
我是非常平常心看待天團的,尤其是現場,誰知道會出甚麼差錯。但天團就是天團,BPO證明了他們毫無疑問是當今古典交響樂團的天團之一,那證明就是他們的音色完全突破了國家音樂廳先天的限制。

國家音樂廳長久以來有殘響嚴重的痼疾,導致台上演出的音色變質以及音量變小,一整個發散、暗沉,柏林愛樂並不受到此限。 

BPO的音色無可挑剔,充滿剛性的德國血統,滿足大家對於貝多芬音樂的印象。我所謂的「剛性」,指的是相對於維也納愛樂那種豐腴圓潤的氣質而言,BPO的音色其實在弦樂、木管和銅管樂器之間擁有很好的平衡,整體音色泛出一層淡淡的、有點冷又不太冷的金屬光澤,而且可以持續到最後;這種音色非常符合普遍對於貝多芬的想像:意志力的延伸。

樂團音色具備辨識度的基礎在於整體的一致性和凝聚力,這是每個樂團的基本要求,但BPO做的非常極致。除了每個團員拉的速度一樣之外,他們的色調、情緒也一致,最關鍵的連節奏的精準度也都一致,每個音色在每個拍點停留的長度也是一致,所以整體聽來就是充滿決斷力的把握,這表示他們對於詮釋曲目達到了很高的共識,而且在執行上沒有鬆懈或猶豫。

但我還有種特殊的「感覺」,就是一種莫名的榮譽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他們在演奏的過程中每個人散發出不能輸、不能砸招牌的榮譽感;是這樣的榮譽感,讓BPO成為一個自動模式的特種部隊,從演奏一開始,他們便開始自動駕駛狀態,團員的默契和自發性真是令人意外的高。

這很難說好或不好。因為從一開始,我就有種奇特的感覺--或許是錯覺:樂團和指揮的關係並不是太親密。幾年前在倫敦看過夏伊指揮布商大廈的貝多芬系列,當然夏伊調整布商大廈走出新的路,整個過程也讓團員很大反彈和不適應,但是在巡演的這一刻,舞台上布商對夏伊的信服非常明顯,團員喜愛夏伊,整個團跟著夏伊一同舞動(對,夏伊是個動作派),這讓夏伊的貝多芬加分非常多。

所以週日晚上聽BPO,拉圖也是個動作派,他很會演,但就是感受不出團員跟他很親近,我辨識不出指揮的特質,所以樂團厲害,但聽不出指揮特色,我大膽想,就算沒有拉圖,BPO也做得出同樣的表現。二號交響曲演奏完的時候,我老闆坦承她自己在鴨子聽雷,問我指揮怎樣,我思考極久,決定跟她說真心話:「樂團是天團,指揮沒有太突出的特色」。

當然這也彰顯出天團指揮當真困難。試想:你要如何說服一個擁有百年以上傳統、對貝多芬有既定詮釋風格、而且被極度認可的樂團,願意表現出你所要求的個人特色呢?這些團員比指揮更資深,他們也都是一流的演奏家,而且他們都有某種共識,指揮若非有十把以上的刷子外加超級惹人愛,大概真的很困難,也難怪所有的指揮大師基本上都被說成是怪咖暴君。相較於此,順著樂團絕對是比較輕鬆的方式,而這卻是決定指揮大師的關鍵吧。
 
整體音樂會說來,二號比九號是更為適才適性的演出,九號的合唱團和獨唱家是一敗筆。

這次的合唱團大概只有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是BBC合唱團,其餘是國內的合唱團,真的很不搭。不搭的原因是樂團的女聲太多、男聲太少,我仔細看了下合唱團性別配比,男女差異並沒有很多,可是女聲明顯偏大,這並不適合陽剛氣息強烈的樂團;拉圖自己同時指揮樂團和合唱團,很明顯地他無法顧到合唱團,同時也沒有合唱團指揮協助整合,就變成了當晚的拼裝車。以至於最後進入合唱部分時,音樂的質素是失調的,自然沒有人聲爆衝天聽的感人和震撼。
 
這讓我對貝多芬九號有了新的假設:九號是否並不適合出國演出,而是個因地制宜的曲目?(馬勒千人應該也是相同邏輯--因為沒辦法同時把那麼多人一起運送出國世界巡演)

夏伊帶著布商大廈到倫敦演出,搭配的合唱團是倫敦當地的合唱團,當時其實也不覺得九號特別突出,人聲同樣無法令人感動和震撼;反觀Thieleman指揮維也納愛樂在維也納音樂聽現場,合唱團是維也納某個合唱團(我仔細看過,這還是個純男聲合唱團),兩者搭配就沒有音質的違和感,最終樂章的器樂和人聲合而為一。

四個獨唱家.....真的是....當晚表現並不甚佳,唯一比較好的是男高音。男低音的低頻穩定感不足,女高音則聲音很緊,我覺得她快唱破了,就連四個人齊唱的時候,女高音捉襟見肘也都很明顯。唉,好可惜。

所以整個九號最終樂章變成一面倒向樂團,人聲被拖在後面的悲慘狀況。當然最終還是滿堂彩,七成以上起立鼓掌,拉圖當然又龍心大悅了。這場在室內並沒有安可曲,拉圖帶著銅管部到外面廣場演出遊子吟,讓外面看轉播的聽眾非常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