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8-25 09:07:54 orangebach

Bavouzet音樂會

昨天終於到了我期待已久的Bavouzet音樂會,這場音樂會可說是這段忙碌以來最期待發生的一件事。

我從前一天晚上就開始在腦中模擬Bavouzet會對我們施展怎樣的魔法,尤其是他最擅長的法國曲目。不過當幻想結束之後,我很了解看精彩魔術之前,我仍得經過忙碌的一天。

這一天的忙碌內容是:從早上九點到傍晚六點,我一直在講話。九點開會:講話,平淡地;十點半拜訪客戶:講話,興致高昂地;十二點跟客人吃飯:講話,虛情假意地;兩點半在辦公室打電話:講話,有趣地;十六點半跟同事討論:講話,算有建設性地;十七點半打電話:講話,對方頗為一語中的,所以我得以在半小時內與他畫上完美的句點,掛上電話。掛完電話我得先回家,因為早上出門忘記帶票--顯然最近的忙碌已經讓我腦殘。

回家拿票的路程上,逐漸遲鈍的五官讓我一度想放棄聽音樂會,畢竟那意味著此時此刻我需要的是睡眠和放鬆,不是一場音樂會,但是另一邊心裡的聲音又在拔河:辛苦了好幾個禮拜,難道不想給自己一個禮物嗎?最後,給自己禮物獲勝。拿完票,略事休息,看看錶好像離開演前半小時,我想,這個禮物何不給大一點呢?跳上計程車直奔國家音樂廳。

計程車司機知道我要趕場音樂會,識相地闖過幾個黃燈、機靈地避過幾個綠燈,路上對我的音樂會還很感興趣,問起是甚麼型態的、甚麼曲子之類,聽我說是鋼琴獨奏會,他吃驚地問我:「只有鋼琴嗎?」「對,只有鋼琴」;「沒有人唱歌嗎?」,我在心裡乾笑兩聲,「沒有人唱歌」。乾笑中他稱職地把我送抵國家音樂廳,我們都很滿意他只花了十五分鐘,但是這滿意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我走近音樂廳門口時,一台計程車都沒有,門口也沒有半個人,連收票小姐都不見了。

驚!驚!驚!腦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記錯日期了!我趕緊把票拿出來看一眼,今天沒錯啊;但是--眼角餘光掃到開演時間是七點!媽媽咪啊~~~聽音樂會這麼些年,從來沒有記錯時間過,幸運的是,Bavouzet這場音樂會特長,有兩場中場休息,離第一次中場休息大概還有二十分鐘,不至於等太久,我便乖乖去二樓先看電視。沒多久,看電視的人慢慢增加,看來粗心沒看演出時間的不只我一個。

看了一會兒,我心裡就有點火大,因為這些看電視的人實在太吵了。除我以外,每個遲到的人坐下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電話告知親朋好友:我遲到了,然後抱怨一下「怎麼會有音樂會七點開始?」原本我也想簡訊一下,但睿智的我發覺為了好好聽這場音樂會,我根本沒帶手機。接下來大家就開始園遊會了:有兩位女性買了果汁三明治邊吃邊聊;一位媽媽跟兩個小孩邊玩手機邊聊天;還有一對夫妻一直大聲地講電話,不停地告訴周遭朋友自己遲到;還有一個女生嘮叨地問服務人員「可以進去了嗎」、「可以進去了嗎?」。

我想你們原來在音樂廳裡面正襟危坐都是玩假的嗎?為什麼不能安靜坐下來聽一下音樂?雖然音樂非常失真,可是,如果是來聽音樂會,怎麼不能先看看音樂家的狀態,為自己暖身一下呢?準時有準時的做法,遲到有遲到的做法啊。我一年以來脾氣已經溫良恭儉讓許多,唯獨遇上跟音樂會有關的人事物,仍然惹我惱火。

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聽音樂會,所以坐下來靜靜面對舞台前面鋼琴時,竟然有種小小的悸動;跟音樂面對面的感覺還是最美好最放鬆的。然而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第二段開始後不久,我才發現周遭出現兩個學齡前兒童--就音樂會角度而言,小孩絕對是破壞力居冠。兩排前方的小男孩,從開場他就沒有停止動過,一下躺下一下起身一下靠在媽媽身上;我隔壁隔壁的小女孩也不遑多讓,她媽媽不停地從包包裡拿東西出來給女兒玩,她也止不住地從椅子上來來去去。我已經累到沒火了,可是心裡還是覺得這些不肖父母是怎樣啊?找不到人託嬰嗎?那就不要來啊~~~小孩不會帶出去嗎~~~~~我感覺有些困擾,尤其德步西對我而言也不是很容易進入狀況的曲目,大概到技巧比較難的練習曲,我才集中了注意力。

Bavouzet昨天的音樂會曲目都是德布西,包括Prelude Book2、Etude Book1、Image、阿拉貝斯克、月光還有他自己改編的一首名為「歡樂」的曲子,罕見地熱情而且豐富的曲目,可說是把德布西的精華全都端上桌了。

我覺得他比在倫敦的時候更有溫度,整個表達、詮釋是熱情的,把棉花一樣沒梗的德布西調整地型態美好,音色的光影張力非常強,顯現出他操控手指的能力爐火純青,從一些流暢而柔順的音階中逐漸鋪陳,然後濃重到相當程度時,手指可以將力道推升到非常剛強的地步,隨即能在下一秒鐘化為羽翼般輕柔的觸鍵。我的座位很前面,就看著他輕鬆自然地運用手指在琴鍵上活動著,手指也沒有特別漂亮纖細甚麼的,可是控制出來的力道和聲音真是藝術品一樣精緻。我也覺得Bavouzet昨天的德布西有著更多的節奏和律動,聽起來是活潑有活力的,不是聽錄音般死板板的模樣,而且隨著一些俏皮的段落,他會有些俏皮的表情,真是很可愛的大叔。

最令人失望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那就是我實在有夠愛睡。隨著時間過去,我慢慢感覺德步西與我之間出現了一層透明的牆,我知道我的感官開始鈍化才會這樣,所有的精彩表現都不再那麼敏感,我也無力推開那道牆;整場德步西對我的確非常挑戰。第二階段結束後,第三部分的曲目是前奏曲Book2,其實是個高潮的結束,我思前想後,決定滾回家睡覺吧,因為此時此刻的我很難完全放空自己跳進德步西裡面,因為身體已經拖得我往下沉了。走到一樓,有兩個女孩站在大廳研究今天的曲目,其中一個對另外一個說:嗄~~~最後一階段還有那麼多首啊~~~真想走。我忍不住說:那你們幹嘛不走?另一個女孩對我說:因為票價很貴,不聽完不划算。但,像數饅頭一樣勉強聽完就划算了嗎?

昨天音樂會給我的教訓是:身體不舒服或者太疲倦,就不要去聽音樂會,因為需要的是睡眠而不是音樂。我總以為、也直覺認為聽音樂會是屬於心與腦的活動,現在越來越發現,身體也有關係。身體狀態好,對音樂產生的共鳴和呼應,會讓心思和意念更能進入狀況。可是人就是會貪心,見到美好的、喜歡的事物總忍不住要親近,容易忘記衡量本身的條件,事後卻會發覺未必適合就是,然後一覺過後便兩忘煙水裡,這又何必呢?

我坐在回家的車上,腦袋終於清楚一點,我對自己說:此時此刻,我需要的是刺激又緊張的小提琴,唯有小提琴拔尖而明確的音頻,急促又激情的旋律,才會像強心針一樣一整個把我從疲倦中提起來,才會一劍刺穿包圍我的、鈍化的五官。

回到家我立刻做了這件事,找出Sergey Khachatryan拉的巴哈無伴奏,任由那遠在天邊的琴音在空氣中像韻律體操舞者的彩帶般盤旋。他拉得真好,在巴哈的迫切與緊湊之外,還有比較多的抒情和浪漫,其實可以說是有種愛情的況味,就是這一點點愛情的況味,讓這張巴哈無伴奏跟其他小提琴前輩的作品有所不同。終於,我可以好好睡場覺了。

orangebach 2012-08-30 08:10:05

這場音樂會全長三個多小時,有兩個中場休息,我只去了中間的一個小時。體力不濟,也考慮到回家大概太

晚了,所以乾脆不聽。Bavouzet自己改編的那首「歡樂」改得很棒,非常德步西但又有他自己的想法。



我也有過忍住、然後迴光返照的經驗,不過多半沒辦法維持很久。

大概振奮某幾個樂章便又繼續愛睡下去。

有一次快暈過去是因為音樂會前喝了半杯酒,結果前面一半聽起來都是暈的,下半果然迴光返照。



我的經驗是有時候越大聲、越狂亂的音樂反而讓人更想睡,心想橫豎都一樣聽得莫名其妙,

太過警醒也沒多大用處,結果更愛睡。長笛可能是讓我最容易入睡的;印象中我只睡過一次是James

Galway的獨奏會,大概睡掉半場吧,實在太柔美太好睡了。



有一回在倫敦也是白天逛街,外加長途跋涉,最後到音樂廳也是又累又愛睡;最好笑的是某次還是在倫敦,

我跟朋友吃完皇宮下午茶後去看雲門舞集,不知吃太飽還是舞碼太無聊,我朋友進去沒多久一直睡,睡到一

半,台上的舞者突然掏出兩把BB槍往天空ㄅㄧㄤˋ了好幾下,把我同學嚇醒了,醒來問我「怎麼了怎麼

了」,很好笑。

Val 2012-08-29 23:46:48

我也在想如果聽音樂會碰到身體狀況不佳我會怎麼做,我多半還是會勉強

自己聽下去,期待身體迴光返照。雖然多半沒有奇蹟發生,但也的確有過

大逆轉,我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突然振奮,還是音樂家。



印象中最窘的經驗是在Met看Shostakovich的Lady Macbeth,那麼色情暴

力的劇情,狂野吵鬧的音樂,旁邊還坐著一個美女,我卻無法控制睡意,

全程打瞌睡點頭,因為白天逛街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