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dnight Mood
回台灣約一周，時差調得比我預想來得慢。每天晚飯過後就暈了，不管忍到幾點，九點也好、十二點也罷，睡兩個小時就醒來，然後精神百倍，得再活動兩三小時到凌晨才會沉沉睡去，迎接一個略事昏沉的工作天。
已經上回深夜清醒是多久以前的事情，時差的頭一兩天，對於夜裡的沉靜和闃黑，竟頗為陌生，裡當應該昏沉的神智變得清明起來，這陌生也就格外敏感了。
這幾天夜裡下大雨，音樂聽得斷斷續續，夾雜著雨聲忽大忽小，有時候恍神，莫名不知在聽雨還是聽音樂；聽雨，雨有甚麼嗎？總是浮現織田裕二演的「真夜中的雨」，第一集一開場就是夜裡一場大雨；聽音樂，音樂有甚麼呢？Bill Evans的Alone那天剛好仰面望著我，去年從英國買回這張唱片後聽過一兩次，它就是這種姿態被我放在架子上，2 for 10 P的圓形標籤都還黏在塑膠殼上，翻過面來，怎麼第一首叫做Here's That Rainy Day？爵士樂的神要我聽它。
多少人喜歡這片，喜歡Bill Evans獨奏中優雅又不帶whining的solitude，喜歡他表面上毫不在意、輕描淡寫，實際上卻揪心肝的流暢音符；也有很多人每每提及第五軌的Never Let Me Go，那種語氣和神態，彷彿身處於全是原木的、小小暗暗的純Bar裡面，坐在吧台上，對著一杯不加冰塊的、中等品質而已的威士忌，邊聽邊小小口地喝著那杯酒，然後呢，可能吐一口菸，也可能嘆口氣。好吧，我也來品味一下這種調調好了，不過我想我會聽可能還是因為Kazuo Ishiguro在小說裡提到了Bill Evans，而Never Let Me Go還是其中一本書名。
Bill Evans的好處是，他不擾人，當然你如果把他聽得很擾人，也不勉強，聽他，最適合夜讀。
如果跟深夜清醒比起來，夜讀是更久以前的事情了，平常都在混雜著不同情緒的騷動中讀著，配早餐咖啡讀，配公車緊急煞車讀，配等人空檔讀，怎麼讀其實都不如夜讀來得舒坦，但我極少夜讀，因為更在意肝要休息，然而護肝的另一面恐怕是還有甚麼書可以讓我不可自拔呢？運氣不錯，重讀Kazuo Ishiguro。他的文字在夜裡延伸到廣遠之外，情節在夜裡清晰地上演，緩慢但細膩，整個黑是無限大的投影螢幕，每個對話、每個場景，就演了出來。寫得真好。
真是沒想到Bill Evans配Kazuo Ishiguro這麼搭，就像Francis提了十次她最近喝到的某款白酒，如此配搭巧克力。
讀久或坐太久，我便起身打掃房間，夜裡‧夜理。
回台灣後經常想起倫敦的餐桌，Francis回米國後，我把香水百合換成了玫瑰，英國的國花，安東尼為小甜甜種了滿園的玫瑰，還為她特別栽培了新種的綠色玫瑰，《千面女郎》的秋俊傑每次看完譚寶蓮演戲，便悄然送上一大束紫色玫瑰給她，做為最沉默也最鐵的粉絲，愛說不出口，也不能說。玫瑰傳奇，還有很多；只不過到現在這把年紀，我也曉得天下沒有綠玫瑰，那是白色玫瑰還在含苞時候的顏色；紫玫瑰呢，要不是粉紅玫瑰飲酒過量版，要不就是人工染的，哪來漫畫裡一大束紫到閃閃發亮的紫玫瑰。
不過，黃色玫瑰還是很真實的。每天早上，黃玫瑰結實而開朗地站著，邊聽BBC 3，邊看報，邊慢悠悠地吃著早餐，吃完喝著咖啡發發呆，想想當天要去哪裡晃蕩，或者不晃蕩。回台灣後，特想念倫敦的餐桌，也想起一年前，曾經承諾室友要清出一個地方放個餐桌，未果至今，反正這幾晚難得深夜清醒，來個夜理也不賴。花個半小時，該扔的扔，該收的收，該掃的掃，好歹有個樣了。當然，還是Bill Evans陪我。
這樣大概也瞎攪和兩個多小時，Bill Evans前前後後也彈幾次了，意識逐漸軟化，走到陽台左右張望一下，現在天亮得真慢啊....天氣變冷了，該出來散步的老人都還沒出現--還是現在連老人都晚起？對面有幾盞燈透亮，是跟我一樣時差還是特早起？
不重要，因為我要睡了。
orangebach
很開心你的形容。
我也很喜歡這一篇，的確那時候心情是頗有不同的。可能因為那時剛回台灣，又有
時差，趁個半夜哀傷一下「美好時間已經過去」這種心情吧。也可能Bill Evans的
鋼琴引發某種聯想也未必。
回應一下prokofiev。我聽的是李希特在DG的錄音，很早以前的錄音了，感覺八號
的陰鬱還好，似乎沒那麼鬼。我同意你的描述，第二樂章是像美麗的回憶，頗為迷
離，怎麼聽都覺得第二樂章實在很美，因為prokofiev的主題句寫得真是太美了。
四分多鐘，很短的曲子，能夠這麼精緻又這麼美好夢幻，amazing。(不知該用什麼
形容詞)
改天也來聽聽二號吧。乾脆去show hand一套普羅高飛夫的鋼琴好了，協奏曲跟奏
鳴曲。
Val
先前一直想說但每次都忘記，我覺得你這篇有種很特別，很舒服的氣氛，很像是把
「小樓一夜聽春雨」寫成一篇散文。
Val
八號我總覺得透著股陰鬱，鬼氣森然。六號七號都還有發洩的出口，八號卻是從頭
到尾都很壓抑，像滿天烏雲要下雨又下不來。幻想慢版夾在中間是暫時的解脫，也
像是過往美麗的回憶。的確像美麗浪漫的雙眼，只是有點迷惘，有點失神。
我也很喜歡奏鳴曲二號，有年輕的銳氣。
orangebach
其實不只Brilliant，歐洲許多廠牌都是價格合理、品質極佳，而且演奏家也都很
優。但我一時也想不起來。
我也覺得雲迪李跟ozawa合作起來怪怪的，Ozawa一直很努力的想要讓普羅高菲夫第
二出現型態，但是李雲迪的彈法和詮釋，馬上又讓曲子洩氣，第一樂章實在有點太
慢了，尤其那些快速音群。妙的是，按照台版CD說明的講法，Ozawa是雲迪李最尊
敬、最崇尚的指揮，一直以與他合作為夢想，不曉得怎會如此；或許彼此愛慕的對
象未必適合成婚吧。
六號奏鳴曲我沒聽過，改天來聽聽。最近聽的是第八。
BTW,用甚麼文留言都ok，你哪天寫火星文也OK，我只是說明一下本人無法同步的理
由。
Val
不是故意用英文，星期一到星期四的工作地點電腦沒中文，又迫不及待想譴責唱片
公司。我並不介意多花錢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只是不喜歡被當笨蛋耍。
李雲迪那張其實不算壞，但我懷疑他和Ozawa是不是不太對盤，如你說的速度設定
有點怪，缺乏一致性，樂團似乎一直想把速度緩下來，而且始終沒把節奏感帶出
來，這是最要命的。不過該給他們credit的是這是現場，至少膽識過人。錄音算
是DG少見的優秀，動態很驚人，雖然樂團的深度還是感覺不出來。
王羽佳沒出這張CD，我聽到的是她和Dutoit/NSO在Kennedy Center的現場，印
象極深刻。她那時還沒有名氣，是第一次和NSO同台。她的音量極大又有穿透力，
強音能和整個樂團對抗，而且有種很獨特的節奏感。YouTube上有她和
Dutoit/NHK的二號，可能是更早一年的音樂會，我覺得比我聽到的差一點。她和
Abbado合作的三號應該有DVD，也是非常精彩的演奏，不過同場的馬勒一號速度
慢到我無法忍受。
我覺得王羽佳該多錄些Prokofiev，她的Sonata #6也很出色。
說來Brilliant真是發了不少好東西，不但低價，而且把很多絕版的東西起死回
生。
orangebach
我在雞婆一下，普羅高菲夫第八號鋼琴奏鳴曲第三樂章，那個幻想地慢板，
andante sognando，真是最美麗而浪漫的一雙眼睛。
orangebach
現在已無能為力用英文寫一大篇文章，容我以中文回覆。
這件事情大概兩個月前我已經知道了，可是當時並不太清楚價格是多少，可是到唱
片行眼見為憑才發現真的有夠貴。
我覺得很難理解的是，明明只有一片CD，為何要賣兩片CD的價格？而且放一片談話
當CD2，做為消費者感覺很敷衍啦。以現在這種時代了，你付上談話CD也ok啦，但
是至少該是個DVD吧..我會主觀地解讀成缺乏誠意啦，沒誠意的東西，再好，我一
點興趣都沒有。不聽又不會少塊肉，還有那麼多可聽。
對了，回報一件事情。王羽佳的普羅高菲夫二號鋼琴協奏曲只有現場、沒有錄音是
吧？我問的結果是沒發這張。於是我買了李雲迪的錄音，有好有壞：壞的是，我不
很認同他的詮釋，太多彈性速度顯得很怪異；好的是，因為多了一張可以比較，之
前跟你提過Peter Rosel在Brilliant發的普羅高菲夫第二號，他彈的真是很好。
我覺得彈現代作品，或許沒辦法彈出以前作品的轉折、語氣或者結構層次這些東
西，但倒是必須彈出一個具體的形態而不是混亂成一團。Rosel這點做得很好--實
際上他的俄羅斯作品都相當優異(史特拉文斯基或拉赫曼尼諾夫)，這點我滿佩服他
的，因為他的琴音十分細瘦、精準，但金屬感不重、力道不強，其實跟原汁原味的
俄羅斯鋼琴手法天差地別，但是他彈俄羅斯作品掌握度真的很高。
我知道很多聽LP的人已經很少聽CD。不好意思，好像自言自語了一大堆。
至於王羽佳，我想YOUTUBE上面有，我再去找來聽聽看。
Val
Presto has a price tag of US$30 for this CD and the
following disclaimer:
"Please note: In our view this single CD with bonus disc is
ridiculously expensive but the powers at Decca seem to
think that fans of Mitsuko Uchida will still buy it
whatever the price. Therefore please accept our apologies
for the price of this item, and hopefully the label will re-
think their decision shortly."
Uchida's live performance of Davidsbundlertanzer and
Fantasie is simply magical. Having such experience is
priceless, but I won't buy the CD at this price. This and
that are two different things.
orangebach
再回上面問我是否要買內田的舒曼：
昨天晚上逛了一下唱片行--兩個月來第一次，我看到了內田的舒曼，
其實只有單CD，配了一張內田的談話，發成雙CD，要價588。
是雙CD的高價版。
我....從「買買無妨」，改成「不想買」。的確是因為我覺得太貴了。
如果只發單張CD，賣一個408高價，我會買；
但是雙CD，賣588，而另外一片是個訪談不是演奏，沒有興趣，也打壞原本興趣。
那天朋友才說我變得比以前務實，的確現在比以前cheapy許多，
不過某方面卻也更不cheapy。
看到這種包裝這種賣法，讓我不cheapy也難。
寧可花八千塊買一百出頭張的海菲茲大全集。
沒聽完的CD用來練身體都好。
orangebach
TO no name,
內田的舒曼，買買無妨啊。聽聽錄音應該感覺更不同，而且透過我的宇宙無敵
超級耳機。但只有這兩首嗎？唱片公司(是不是Decca？)太黑了吧？
似乎快要黑過A C Jobim的Girl From Ipanema的35分鐘左右？
orangebach
To Ks，
Ishguro現在所有的書，版權都被轉移到FF，比較精美，價格也比較高些。但
我不曉得美國定價如何。
去年FF八十週年，特別規劃了「作家的第一本書」系列，特殊封面設計，其中
Ishiguro的A pale view of the hill(可能我有記錯)，就發了一個特別
版。
關於京劇，我要去看霸王別姬，還有可能會看滿江紅。目前有點擔心太沉重，
好像不該那麼沉重。現在還在想要不要看滿江紅。
無名稱
內田的舒曼新專輯已經發行（大衛同盟舞曲與Fantasie op.17)，有興趣
買嗎？以一位聽過她現場Schumann 的人的角度。
Just curious...
ks
regarding your digus:
i got ishiguro's "the remains of the day," "never let me go,"
(for theirs topics; for winning and shortlisting the man
booker prize; for being made into movies) and "nocturnes"
(for being the most recent; for the appealing faber faber
book cover.)
which beijing opera did you choose?
很開心你的形容。
我也很喜歡這一篇，的確那時候心情是頗有不同的。可能因為那時剛回台灣，又有
時差，趁個半夜哀傷一下「美好時間已經過去」這種心情吧。也可能Bill Evans的
鋼琴引發某種聯想也未必。
回應一下prokofiev。我聽的是李希特在DG的錄音，很早以前的錄音了，感覺八號
的陰鬱還好，似乎沒那麼鬼。我同意你的描述，第二樂章是像美麗的回憶，頗為迷
離，怎麼聽都覺得第二樂章實在很美，因為prokofiev的主題句寫得真是太美了。
四分多鐘，很短的曲子，能夠這麼精緻又這麼美好夢幻，amazing。(不知該用什麼
形容詞)
改天也來聽聽二號吧。乾脆去show hand一套普羅高飛夫的鋼琴好了，協奏曲跟奏
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