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6-08 23:30:31orangebach

A love story of a guitarman and a vocal

「一個團呢,吉他手跟主唱經常有意見之爭;因為呢,通常團長和最有創作力的是吉他手,但是最受矚目的卻是主唱。如果吉他手跟主唱談戀愛,好的時候就很好,但是壞起來呢,有可能讓主唱單飛。而通常主唱單飛的團,很快就瓦解;如果事後主唱回鍋、重新發片,再爛的團,都可以大賣。好比Guns and Roses。」同事這麼告訴我。

於是我回敬同事一個,吉他手與主唱的故事。

是因為Joe Pass,我才認識Leo。

剛聽Joe Pass的時候,很著迷,迷到因為周圍沒有人聽Joe Pass,我每天晚上用ICQ找聽吉他的網友。我的關鍵字是:吉他,英文,台灣,然後Leo就出現了,他的暱稱,叫做Guitarman。我連問候都沒有,劈頭就問:do you know Joe Pass?他說:sure。

就這樣,Leo成了我的忘年之交。

Leo僅僅「知道」Joe Pass而已,他其實很少聽Joe Pass,因為他的最愛是Joe Satriani, 是Steve Vai,因為他在大學就是樂團的吉他手。即使到現在,他還是非常執著地練著他的電吉他,執著到鼓手、貝斯手因為工作沒時間團練,他就一個人張羅場地、找譜、排時間,五十歲的人還能如此作為,不容易了。

Leo的太太Rose,就是樂團的主唱;Rose長得不算美,但是有種脫俗的氣質。我後來才發現,其實女主唱都有一股獨特的氣質,有個性也不算太有個性,精準地說或許是七分性格加三分的清秀吧。而這樣的女主唱,似乎特別吸引才華洋溢的吉他手。Leo和Rose畢業、當完兵後就結婚了,生活很幸福,因為他們很相愛。

可是按照電影腳本的陳腔濫調,吉他手跟主唱的愛情,哪有不轟轟烈烈的呢?哪有那麼容易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呢?

這對夫妻結婚十幾年一直沒有小孩,不是他們想獨善其身,而是早年它們兩人為求子頻頻上醫院,在一次醫生誤診之下,對Rose的身體造成永久傷害,很難懷孕。更嚴重的是,傷害同樣讓Rose性趣缺缺,因為越親密、她越不舒服。Leo深愛Rose,他不願為一己之私讓妻子不舒服,儘管妻子也沒有拒絕,於是他只能靠著左右手讓自己有宣洩之處。

興趣不合又性器不合,長久下來,Leo心情很難爽朗,可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願意用買的,因為他有潔癖;他不願意找認識的人出軌,因為拿友情當籌碼也太昂貴了;他更不想隨便就出軌,因為他知道他不能沒有老婆,一如一個樂團不能沒有主唱;主唱一單飛,那個團通常就是直線下墜。可是就算他把這所有的苦悶都說給我聽,我束手無策,當然也無法紓解他的欲望於萬一,而且,其實我還是比較想要聊一下Joe Pass。

在一個周日晚間,Leo該出現在ICQ上,但是他缺席。大約十二點鐘,他出現了,第一句話就是:I did somethign wrong; I feel so guilty.我自然就問了:what’s wrong?

螢幕上出現了:I fell in love with a girl and make love with her.

其實也沒甚麼好驚訝的,我也無言,接著他就下線了。

他的生活完全走樣,我們的對話也走樣。他開始三不五時背著老婆請特休,但是告訴老婆他要到高雄出差,當天搭飛機來回,只為跟alison(那女生的英文名)見面。我們的對話,從很日常的FORM(Family, Occupation, Recreation, Money),變成Leo的懺悔錄,通常第一句不是I am so sorry,就是can’t sleep; feel so guilty。可是懺悔完之後,他開始敘述他跟alison的濃情密意與乾柴烈火,我除了當聽眾,好像也不能怎樣。但坦白說,好朋友偷情的對象如果英文名字跟你一樣、年紀也跟你一樣,聽起故事來還真的感覺很彆扭。

就在Leo跟Alison如火如荼發展時,Rose竟然懷孕了。身體不好的Rose很緊張,她很怕保不住小孩,Leo呢?盼了這麼久的小孩,竟然在這個時候降臨,他除了更深沉的罪惡感之外,其他,他已經一片空白;「我不曉得現在有小孩代表甚麼意義。」他面無表情地說。而正如醫生先前所提醒,一、兩個月後,Rose因為子宮難以著床,流產了,Rose非常受傷,Leo沒有想太多自己的心情,他對自己的期許就是:做盡所有能讓妻子開心、平復創傷的事情,甚麼都好。不過,他還是北高兩地往返,與Alison偷歡。

那年的情人節,也是Leo和Alison第一次情人節,他請假飛到高雄,帶了顆Tiffany的六爪鑽,在五星級飯店訂了房間,與Alison度過極浪漫的一天。幾天後的某頓午餐中,Leo與我坐在面對敦化南路林蔭道的窗邊,他告訴我:「Just can’t help. There’s an animal inside me. We stayed in bed all day long. And such an ecstacy.」他講到激動處只扒了幾口牛排,我依然吃得津津有味,他需要的,就是我這種不太把他的事當一回事的朋友,讓他可以不停地重複重複重複重複罪惡感,然後又不停地重複重複重複重複歡愉,再罪惡感、再歡愉,重複到他疲倦為止。

我已非常確定他不再會跟我聊Joe Pass,晚上也沒有找他聊天的興致。有個晚上,他突然丟我水球:I am dying~~my wife knew. 那天晚上,Rose當著Leo的面撥了一通電話,「請找Alison」。Leo立刻搶著掛斷電話,質問Rose到底怎麼回事?原來Rose從leo的手機裡面找到了可疑的電話和簡訊,然後確認對方是老公外遇的對象,當場拆穿它,並且沒收Leo的信用卡、提款卡和家裡鑰匙,Leo那幾天都過著在家門口等著老婆回家的日子,兩人認真談過好幾次,最後並沒有離婚,Rose默默原諒了Leo。

說也奇怪,這件事情雖然讓Leo背負了永遠的悔罪,但卻也更讓Leo看清楚自己只愛Rose一個人;他‧不‧能‧沒‧有‧她。Leo終於冷靜下來,但是高雄的Alison卻因依舊深深迷戀著Leo,不知是天真還是粗心還是太有自信,整件事情發生後,選擇北上找工作只求跟情人近一點,卻因人生地不熟變得自閉起來,唯一的朋友只有Leo。而Leo,他已經熄火了;情人的眷戀與纏綿,現在成了照顧與責任。而Alison呢?她還是沒有朋友地待在台北。

有一次我跟Leo說,我其實很佩服他,畢竟到最後他終於確認了他的愛,而且比以前更確定。Leo笑了笑,但是不是很開心的笑,「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彌補我所造成的傷害。」他說。那一刻,我終於明瞭,他過去念茲在茲的罪惡感與悔罪,原來這麼深。

●外一章
 
「我現在就是吉他手的狀況。」同事聽完悶悶地說。「可是我一點都不想扯進吉他手跟主唱的漩渦,我只想當鼓手。」
「那鼓手在幹嘛?」
「平常鼓手就默默在那裏敲啊敲啊,吉他手跟主唱吵架的話....」同事沉吟片刻,「鼓手開始找其他工作了吧,準備拆夥。」
「那貝斯手和鍵盤手?」
「他們...都沒甚麼聲音。」同事說,「啊~~我真的只想當鼓手而已,我不要當吉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