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跟W吃完飯，我們一起搭計程車回各自的公司。

「我還以為V會問我離婚的事情，而且也打算她一問、我就告訴她」，W說。
「她應該根本想不到那方面吧」，我說，「那最近好嗎？」
「嗯...一直好啊，但最近有點惆悵」，W說玩嘿嘿了起來，「不過不是為了前夫喔，是去年底的一段感情」。
「這樣啊，那真聽起來不錯。有新故事總比舊故事好」。我眼光調向窗外的街景，沒特別想什麼就問，「那還跟前夫聯絡嗎？」

「ㄟ，我沒告訴你一件事嗎？」W眼睛閃閃發光，嘴角帶著笑，很神祕。但不知為何卻總覺得風雨欲來。
「沒有」。
「簽字後半年，那段期間我去法國、美國、捷克去散心。有一天我剛回國，朋友就打電話來說，遇到前夫的朋友。前夫的朋友說，我前夫已經再婚，而且小孩三歲了」，W的嘴角還是帶著笑，但笑容的拉扯，也讓她眼角的皺紋更深了些。
「.............三歲？」我想我眼睛睜得很大。
「而且我猜到對方是誰」。W的語氣還有自豪。
「..................」
「隔了幾天，我打電話給我前夫，直接問他『你跟XXX的小孩現在幾歲了？』」W說，「他愣在當場，只說要停車，可以再聊嗎？」
「我說我只有這個問題，不會說別的，你告訴我到底幾歲？他就默默地說了『三』，我就掛了電話」。W的笑容消失了，她的眼眶泛著淚光。
「我到那時才知道原來人可以壞成這樣」。W右邊的眼淚盛滿哀傷，飽滿地滾下來，一顆、兩顆、三顆，最後連成一條小河。
「簽字時他沒說嗎？」我知道我也有條小河了。
「我努力了一年，最後沒辦法處。他說他想回歸正常家庭生活，想要小孩，希望老婆能照顧家庭，作息正常」。

W搖搖頭，「但我覺得可恨的是，回推到三年前，那時我們感情還不錯，正在討論賣掉兩個房子換一個市區內的大房子，結果我把市區的小房子賣了，他也沒說什麼。如果他當時告訴我事實，我就不賣房子，現在搬回去、省下買房子的錢，可是他什麼也沒說，現在白白損失兩、三百萬」。
「........................」
「房子頭期款是我爸的，至少還可以還給我爸吧，他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說呢？」W從包包裡拿出鏡子，用面紙輕輕拭去臉上的小河，可是小河沒那麼容易止住；W又急又好笑，「慘了我這樣怎麼上班啊？」

計程車停了下來，W快速塞給我一百塊，「我現在真的沒事了，只是談起來還會激動而已，再聊喔」。她迅速下了車，剩我一個人反芻短短的台灣龍捲風情節。她那句「人怎麼可以壞成這樣？」久久不散。

兩三個小時後，W打電話給我，「回想起來，就在簽字後半年某一天，我前夫打電話給我，什麼也沒說，在電話那頭痛哭流涕。我不知他怎麼了，還安慰他。但如果就日期回推過去，應該掛上電話幾天後，他就再婚了」。

「你知道多荒謬嗎？現在上班的地方在我舊家旁邊，每天上下班都經過，看了真的觸景傷情」，因為在公司講電話，W的聲音壓得低低的，慢慢開始有點抖，「但我現在真的很好，你不要為我擔心」。

「好，有空多聽聽音樂吧」。我知道電話那頭，又汨汨流著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