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遇見花】。秋人

　　當我從發表會企劃書裡抬起頭時，就坐在我旁邊的直樹立即靠過來，將不久前擬妥的合約書交給我。
　　「這個價碼似乎有違評價。」我說，視線定在對面端坐的贊助人森田企業董事長森田則之身上。「森田先生，你對發表會沒有任何期望嗎？」
　　「花道，是一種薪火相傳的日本傳統，我森田企業對維持舊有傳統自然不遺餘力，但我希望春日先生你也要了解，雖然只是在美麗的花器中展現日本的精髓，那也是需要花很多錢。」
　　相較他拐彎抹角的說法，我直接點明他的話意。「森田先生的意思是，不想繼續贊助下去了？」
　　「你也可以說，只要找到賺錢的方法，森田企業當然也就會繼續支持春日先生的花道精神。」
　　這也就是要我最好不止是發表會徹底成功，還得想辦法在發表會上賣出展出的作品才行。
　　「雖然我很不喜歡這樣做，但讓傳統生存下去也是很重要的事。」
　　森田則之眼裡綻出光采，抿直的嚴肅唇角總算微微揚起。「你能夠了解這點是再好不過了，春日先生，合約細節的部分就由真山跟你們談就好。」
　　直樹訝異地問道：「難道是森田真山先生嗎？」
　　「是，我的小兒子。他雖是公司的財務會計長，對花道也有涉獵，有機會也請春日先生多多指導一下。」
　　「沒問題。」我跟著他起身，躬身道謝。「發表會的事務必請森田先生多多支持了。」
　　森田則之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就在秘書的簇擁下先行離開會議室。
　　「太好了！柳，森田董事長願意繼續支持我們，接下來就是要快點將發表會的門票發出去，還要準備競標的事宜……柳？你有在聽我說嗎？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直樹停不下興奮激動的情緒，不斷說著那不久後即將到來的美好未來，我則是敷衍一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最初的插花不講究花的華麗美，只求自然簡樸，可是，在日本，花道並不是單純的插花，它與道德修養繫在一起，是日本各階層人民都能夠接受和欣賞的藝術。
　　在插花技藝不斷進步，使得插花比真花的姿態更富變化，出於自然美，又超出自然美。
　　好的插花像藝術品，能陶冶身心，也是美的享受。
　　「柳？」
　　我對上直樹充滿困惑的眼神，他似乎對我冷淡的反應有些不解。
　　「我沒事。」我沒事，只不過是現實正狠狠鞭打我，再也不能天真以為插出讓人讚不絕口的花就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沒事。」直樹打量著我，非常介意自己被當成外人看待。「不要騙我了，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只是在傷心而已，直樹。」我輕輕一嘆，回視他擔心的表情。「我知道那會是未來必須面對的路，但這種感覺就像自己站在台上被眾人競標，痛苦又難受。」
　　「柳……」
　　「生活之下，生存至上。我了解，直樹。」。美麗要付出代價，如此深刻的感受還是第一次。
　　「你不用擔心這種事。」直樹搭住我的肩，用一種堅定的口氣說道：「你只要專心去找出屬於你的美麗，其他的，全部由我辦妥。」
　　「直樹？」
　　「如果你心裡一直想著這件事，那春日雪柳就不是春日雪柳，插出來的花也不能叫藝術，而只是充滿商業化的產品了。」
　　「但要是這次發表會失敗……」
　　「不會失敗。」他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完全沒有動搖。「我相信你，所以，請你也將一切交給我，絕對不會失敗。」
　　我笑了，接受他的建議。「謝謝你，直樹。」
　　「你說什麼？現在才想到該謝謝我嗎？」他翻白眼，一副我多不知感恩的表情。「我真不知道該誇你還是罵你，居然會對我以前盡心盡力的付出視若無睹，現在才說謝謝？」
　　我聽出話裡的玄機，直接問：「你要什麼？」
　　「約會。」
　　「啊？」
　　他笑嘻嘻的公佈答案，我則一頭霧水。
　　跟誰啊？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