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8-06 22:58:35謝敏

【非典症候群】我家也有非典人

【非典症候群】我家也有非典人

床頭的手機響了起來,我微微睜眼一瞧,清晨六點半,老P打來的,糟糕,鐵定沒好事。

「我一個員工得非典了。」老P劈頭就說。

我驚的坐了起來,睡意全消,一下子沒了主意,想到的是其他員工連鎖反應、封售樓處、隔離,那後頭的市場營銷怎麼辦?工程款怎麼辦?問題像一串粽子那麼多,兩個主意最多的人隔著電話筒,連聲對問怎麼辦。

「他還沒跟醫院說在公司上班的事。」老P說著。

「不行,不能瞞,這是大事,讓他說,立刻說。」我先在電話做了決定。

「售樓處停業一星期,你通知所有員工,今天開始居家隔離,哪都不准去。我跟老總報告去,分頭行事。」儘管腦中空白一片,還是做了幾個決定。

聞說非典,再睏也了無睡意,我老闆沉吟半晌,「糟糕,你讓我想一想該怎麼辦!老P呢?他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他好的很。那個業務員已經七天沒到售樓處了。」我補充說明。

我老闆喔了一聲,掛上電話,沒三分鐘又撥過來,「你叫老P居家隔離。你這幾天有跟老P在一起嗎?」

「當然有啊。」簡直是廢話,這還要問,我沒好氣的說。

「安全起見,那你也要居家隔離。」

我大叫一聲,「我不用吧,一表三千里,我都好幾十表了,總經理。」

老P聞訊則是嘴裡嘟嘟嚷嚷,「我今天還約了客戶要簽約呢!」

「簽個屁約啦,你的安全與健康比什麼都重要,簽約的事交給其他人處理。」我命令說著。

「可是,我看我還是去售樓處一趟吧,至少…」他不放心的說著。

「至少什麼啊,不准去!」我頓了頓,「我幫你去好了!」

「那怎麼行,裡頭有細菌呢!」

「怕什麼,我是禍害貽千年,死不了。」

「我是怕你萬一死不了,在裡面憋瘋了,那不是更麻煩,我還得去瘋人院看你。」

我又好氣又好笑,怎麼這個時候,兄弟姐妹們還有心思拌嘴。

「ㄟ,你怎麼不用居家隔離啊,我如果有事,你肯定跑不掉。」他忽然想起我了。

「幹麻,你很遺憾我沒被隔離是吧,乖乖在家待著,趁機會好生休息吧,你不是成天喊累嗎?」我沒好氣的說著。

那一整天,所有人都在「疑似發燒」的心理障礙中過日子。動不動就互相摸額頭,「你說,我是不是發燒了?不會是非典吧。」光自己嚇自己就鬧了一堆笑話。

我當然沒有居家隔離,老P的員工卻人人自危,尤其跟那位得非典的L員工同日執班的人,更是嚇的全躲在家裡。

「我那天還開車去接他上班呢!車子裡面也算密閉空間吧,我會不會怎麼樣啊。」小趙說,音調都快哭了。

「我更慘,他吃剩的盒飯,我我我,我全把他吃光了。」老孟也是哭喪著臉,聽到這個說法,我差點沒笑翻過去。

「沒事、沒事,別自己嚇自己,再過一星期,沒事就沒事了。」我憋住笑,安慰著他們。

「你說的喔,敏姐,真沒事喔!」趙家北京小妞嘟起嘴,要我保證。

我保證的鬼啦,天知道有事沒事,「隨時量體溫,三十八度就自己去醫院報到。」

我邊哄邊嚇,把他們全安在自己家裡,「好了好了,乖乖在家聽到沒有,別廢話了。」。

總務部門通知120前來消毒,得到的答案是,「我們沒有接獲通報,所以不能去。」死求活求都是這個結果。

120就是跟電影裡頭,每當重大傳染病時,全身批掛的跟太空人似的消毒部隊。

那是怎樣,請人來消毒還要接獲通報啊?等通報完,大家都差不多要住院隔離了吧。

第二天,還是沒有接獲通報;第三天,依舊沒有接獲通報…

「不好意思,L先生,你…跟醫院說了沒有?」人力部只好去騷擾已經住院兩天的非典員工。

「咳!咳!我跟P-sir報告過後就立刻跟醫院通報了。」L有點虛弱的聲音跟人力部同事說著。

我數著手指頭,聽著如此不可思議的說法,「那麼,等他們正式接到通報到消毒,這個毒性要漫延成什麼德性啊?」

所以,我們的售樓處,始終沒有特殊單位全身批掛的去消毒。後來不用消毒的原因是,這麼多天了,病毒早就死光光了。

L沒過兩天就被轉至八大處的一間非典指定收容醫院,進行一種非傳統療法。「喔,什麼意思?」我很認真的問他醫生的說法。

「就是我從來沒看到過醫生,他都是用電話問我的身體狀況。」L輕聲的回答我。

「喔!真…真的是有夠給他非傳統。」我很溫文儒雅的回答,這這這是哪門子非傳統療法,難怪死的都是護士。

我們這位L先生的過程也挺有趣的,他第一天燒到三十八度,就被醫院留置,說是非典,第二天就降到三十七度,之後就降到三十六度半,然後就在三十六度半與三十七度二之間來來回回。剛開始時,我是天天打電話給他問他情況,總覺得他精神不錯,講話也很順暢,就問他,「你有沒有咳嗽啊?」

他說,「講話講久一點就會咳嗽!」

我喔了一聲,「那你太太呢?」

「我太太沒事兒,過兩天居家隔離期過了就上班!」

我又喔了一聲,「那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嗯!沒有耶!」

「那,醫生怎麼說的,你真是非典嗎?」

「喔!是這樣的,這次醫療非典,是採取一種非傳統療法!」

我聽了興趣大增,「非傳統療法!」我還以為中國人就是有哪些民俗療法之類的,卻原來竟是「看不到醫生的療法!」了不起。

「那,你在醫院幹麻!」

「忒無聊!」L最後給我回了一句。

他在住院末期,已經是快發瘋的邊緣,「敏姐,我快長毛了,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啊。」

我咯咯笑了兩聲,「多住兩天、多住兩天,再回公司工作喔!」

L總共在醫院待了將近半個月,出院後再居家隔離半個月,終於在六月中旬回到公司上班。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你變白了,趁機會美容,挺好的。」

他笑的很陽光,「自由的感覺真好。」

後記:這是我們公司唯一的一位非典員工,從頭到尾我們都在猜他到底是不是非典,還是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的大概念下,硬被逮進去的,因為電視報導所有的非典症狀他都沒有,除了第一天夜裡高燒到三十八度。問他怎麼得了非典,他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而每次跟他通完電話,好像都在說笑話般描述他的病情。只是在這個瘟疫蔓延的季節,咱們也聊勝於無的參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