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九二一大震中消失的青山派出所，地基整個掏空，搖搖欲墜。其實仔細看，青山派出所，真的樸實中帶著一絲純真。

臺灣大部份的人應該都去過中橫吧，尤其三十五歲至四十五歲上下的人，在他們國小、國中、高中、甚至大學的時候，班際旅遊、系際旅遊，甚至校際旅遊地點的首選都可能是中橫公路。在還沒開放出國旅遊的六、七Ｏ年代，能去中橫可是件大事。就連救國團的中橫建行隊，熱門到每個學校要採用配額，先到先贏。登記的時間一到，校園內各班跟老師打商量，提早下課，然後就聽到耳邊傳來衝峰陷陣之聲，那個時候，能夠參加中橫建行隊，還是一種光榮呢。

就算沒去過中橫，谷關、青山、德基、梨山、天祥、太魯閣總是名聞遐爾吧。可是一個大地震，青山德基段美麗壯觀的登仙峽谷頓時藏在塵瞞中，一去不返，從去年九月二十一日到現在，依舊落石不斷，整座山坍坊頻傳，交通部祭出「封山」令（雖然他不承認），不再搶通青山德基上線，就是那條經過救國團青山山莊、青山服務站、白姑大山登山口跟光明橋觀景點的地方。

中橫路斷，青山絕響，真令人感到無比遺憾與無比的心疼，更有無比的可惜。

中部橫貫公路分為主線、支線跟供應線，主線就是我們所熟析的東勢至太魯閣段，全長194.2公里﹔支線從梨山至宜蘭，全長111.7公里﹔供應線自大禹嶺至霧社，全長42.2公里。各有特色、各有風情、各有魅力，這真的算是台灣開拓最早的風景帶，中橫除了公路運輸的目的外，人文的意義是其他公路所不能比的。先民拓墾的辛酸血淚史，寫在每一座橋樑跟每一個隧道之間，看著昔年土法鍊鋼的山洞，質樸、古典、優美，現代的隧道明亮、寬敞，卻少了那一份幽靜，從日據時代泰雅抗日的古戰場遺跡、水壩的興建、到榮民弟兄的開路，「釀碧之路」的名聲真是其來有自。

中橫的地名都是比浪漫的，從東勢以降，天冷、白冷、裡冷、谷關、青山、德基、佳陽、梨山、紅香、關原、慈恩、洛韶、綠水、碧綠、靳珩、布洛灣、迴頭灣、松茂、環山、翠峰、梅峰，好像都是從古詩詞裡頭出來一樣。

絕美之地必伴隨絕命之險，地質的脆弱、斷層的分佈，造就了溫泉、峽谷，中橫東段自天祥到燕子口，世界絕美之境，卻也動不動就坍坊﹔中橫西段向來皆被視為較穩定地段，豈知也掛在九二一大震之上。

中橫西段，谷關是最重要的停留點，因為有溫泉﹔青山到德基的峽谷景觀，雖比不上太魯閣，但也夠叫人驚豔了，可惜沿路沒有腹地可以停下來欣賞。曾經有過，現在因路基的流失，也躺在歷史當中。那是光明橋與青山服務站，我還記得有兩座派出所，曾經在不遠處好好凝望過他們的建築物，不大，卻非常古樸可愛，新聞說，他們也垮在九二一大地震。那白姑大山登山口呢？那是台灣百岳當中，最易觸及的登山口，是不是從此沒有辦法再去攀登白姑大山了呢？還有青山溪的瀑布群、青山營區大甲溪畔親水公園看著鴨鴨游過，兩岸的林相是否也都一併說再見呢？學者說，青山都已白頭。

走過中橫就知道，青山不是九二一才黃土一片的。德基應該算是中橫西段的終點站，因為再往上走，繞過一個轉彎，看到的是慘不忍睹的山色，佳陽以上，滿山遍野的塑膠袋綁在果樹上，數不盡的鐵皮屋、數不盡賣水果的看板，還有夾在中間原本被我視為極有趣味的流籠。我們應該怪果農嗎？怪他們把青山搞成這副德性嗎？梨山地滑，梨山，這麼美麗動人的名字，因為滿山的梨花所以叫梨山。我小的時侯梨山多漂亮啊，有座美麗的梨山賓館，四週的山色青青朗朗，而現在呢？攤販雲集、遊客不再，還有人擔心梨山會整個滑到德基水庫裡頭。梨山，成為一個休息、吃飯、上廁所的地方。沒有人願意在這兒住一晚，寧可到後山的福壽山農場，遠眺雪山山脈，雖然遠一點，卻多一份幽靜、多一分自然。梨山，經過將近二十年的摧殘得到如今的結果。

當然，以現在的眼光來看，中橫的開發引來許多負面的看法，但無論如何，在那個百廢待興的年代，生活是比生態重要許多的。榮民弟兄得到安置，他們胼手肢足在台灣建立起安身立命之所，該由他們負擔中橫路斷之重責大任嗎？我想，是太嚴重了點。蔣經國時代就已經發現這個問題，可是他沒辦法解決，李登輝就更不用說了，到了陳水扁，中橫在五二Ｏ就職前再次坍坊，是舊時代的結束，也希望中橫化危機為轉機，再啟生機！

其實中橫早就不是運輸路線了，很少人從東勢一路開到太魯閣，即使旅遊也很少，通常都是開到谷關，休息一晚，第二天折返，或許興致來時去到德基。再不然就直奔武陵農場或福壽山農場。佳陽梨山段的產業過度發展，是否水保破壞元凶有待查證，但嚇跑遊客卻是不爭的事實。

中橫，東段重於西段，支線重於主線。

如今，我只想說，中橫，不要說再見。讓道路休養生息，讓我們的下一代，可以再見美麗、自然的山景。

2000/06/01　

註：本文第一次發表於1999年九二一大震後，心疼中橫公路的柔腸寸斷有感而發；第二次修改於2000年總統就職大典之後，並經過2004年七二惡水，中橫公路再度成為媒體頭條，如今，2006一場雨，德基洩洪，讓中橫的路又斷了，感慨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