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玉鳳

　　討論四校聯考時，聽過最極端的意見是聯考不行，其實考試制度也應該廢除。抱持這種觀點的人，最常引用的例子，除了香港的會考和內地的高考如何令個別學生因為壓力而走上絕路，就是古代的科舉考試如何禁錮思想，影響創造力。考試衍生的這些問題，都是事實，可是，解決方法不是廢除考試，而是協助學生抗壓，改革考試制度和試題內容。

　　以科舉為例，它本來是公平的甄選制度，像在科舉開始分有文、武兩舉的唐朝，平民百姓可以靠讀書或體育技能當官，不是靠攀附皇親國戚、皇帝欽點或貪污買官，即使那時教育不如今天普及，對社會低下層而言，那是一個公平的向上流動制度，像今天人人都覺得公務員的入職考試要統一開考才公平一樣，沒有人希望買位或靠關係是主流，因為那不公平，也不利社會選拔真正的人才。至於出不了另類創意人才，那不只是明清時期科舉改考八股文才出現的，漢代開始獨尊儒術和歷朝皇帝動輒興文字獄，令讀書人不是自我禁錮思想就是因為思想自由下獄被殺；我們以農立國，歷代重農抑商，抑制商業發展其實也在扼殺創意的生存空間，被西方的船堅砲利打敗以前不重視｢工｣這類行業，被打敗後又矯枉過正變成重理輕文，除了從事文學和書畫的，創意人才在古代近代中國，連生路都沒有，那不是考試制度造成的，而是社會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結構導致的。可悲的是，這個不利的結構，我們還沒有完全擺脫，當做設計拍電影的今天仍然會被人視為不務正業，文化創意產業常常被強調是｢讀不成書｣的後路，為了免費看到人家在收費的電視節目，有頭有面的社會人士可以大聲疾呼公開呼籲不要理會保護創意的版權制度，考不考試，我們都根本容不下創意，培養不了創意人才。

　　為什麼要考試？坦白說，教書十多年，每個學期改卷時我都要仰天長嘯這個問題無數次。學生不喜歡考試，家長不喜歡考試，老師其實也多不喜歡考試，大家都不喜歡卻依然存在，因為沒有學生希望老師憑印象打分，因為那不公平。又一個坦白說，如果沒有考試，大家真的會好好學習嗎？有些人在有些時候會，大多數人在大多數時候都不會，因為人有惰性，請學生預習上課內容回校討論，如果那個討論不打分，九成人都不會預習，這是我十多年的經驗所得。

　　考試制度會存在，因為我們需要公平，也因為我們都有惰性；而且，廢了考試，我們的創意人才也不會自動出世。（聯考之四）　

文：原載2014年4月10日《澳門日報》“筆成氣候”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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