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人,就留下了名字
文/林玉鳳
兩年前到德國,柏林圍牆是當然的目的地,沒想到在上面會發現一個澳門人的名字。
那是在遺址那個被稱為“東面畫廊”(East Side Gallery)的一段,我們一邊看一邊拍照,一邊聽講解員說當中好幾張後來成為名作的壁畫。講解員說,柏林圍牆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國際廣告版,因為有好幾位在上世紀九十年代才成名的畫家,就是在柏林圍牆作畫而為人所熟悉的。像那張描繪前蘇聯領導人布里茲涅夫親吻前東德國家主席何內克(Erich Honecker)的壁畫,就是俄羅斯藝術家魯貝爾(Dmitri Vrubel)的名作。
聽到這樣的解說,開始留意圍牆上的畫作的落款,其中有一張,連電話和email都留下來了,講解員說那一張畫就紅了一個設計師,因為後來真有人看了畫後聯絡畫畫的人,那是一個在美國的畫家。聽到這樣,看下去就把興趣再擴大到落款人的名字了,這才發現,在圍牆上留下塗鴉的人,早已不僅僅是德國、蘇聯或其他歐洲國家的,還有更多的名字,是塗在別人的畫作上的。華人當中,內地遊客最長氣,有時會寫上幾句詩,有時會用內地語言調侃一下,像留下“偉大的馬克思萬歲”,“中國人民向德國人民問好”之類的,再加某省某市某某到此一遊的字句。台灣人也喜歡寫一兩句感想,加上“到此一遊”,香港人也是。看著看著,開始盤算為什麼沒看到澳門人留下的字句和感想?
於是,一邊走一邊看,在“東面畫廊”幾乎最少人拍照的區域,大型壁畫最少的區域,看到用塗改液寫下來的文字:“澳門,小玲”,後面是一個我忘記了的日期。看到的時候,突然很想認識那個叫小玲的澳門女子,很想問她留下名字的當兒,有什麼心情,有什麼感想,因為,那是我在整個“東面畫廊”看到的唯一一個澳門人的名字。我很想知道,澳門人對像柏林圍牆倒下之類的國際的大事,究竟有什麼看法。因為,那一刻,我覺得那個孤伶伶的名字,真的很“澳門”,在世界紛紜複雜的變化中間,在歷史的洪流當中,澳門可能曾經總是扮演過什麼或舉足輕重或無所重要的角色,也可能只是一個遠遠的看客,可是,當事情過去,我們常常只留下一個單獨的名字──澳門,因為,我們不曾努力記錄自己對所經歷的事情的看法,更不會像美國畫家那樣懂得在世界級的廣告板上留下聯絡資料世界另一面的陌生人來探訪,我們好像,樂於安靜的世界的一個偏僻角落,不去陳述,不去表態,不去感懷,只輕輕的留下一個名字。
文:原載2009年11月19日《澳門日報》“筆成氣候”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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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是喜歡活在從容不迫裏
不疾不徐的態度早已吞噬我們
這樣也算是一種福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