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

嘿！我回來啦！已經好很多了吧，謝謝各位看倌的關心囉！(渾蛋：「跟你說幾遍了、沒有看倌好唄！」)，喔、好吧、隨便。嗯…也是啦，我說過的，我只是中暑而已嘛，但是渾蛋和神棍都不相信…真是的，還說什麼要我好好再休息幾天咧，不用啦，我才沒有那麼衰弱。

昨天躺在床上時候，我自己就在想…對啦、可能是我太急囉，急著一下子就過牆去，所以把全付心神都放在挖洞的舉動上，但是沒有注意到這樣一來，我的「抵抗力」在無形中就會變弱，因為…你知道的嘛，當人越急著要做好什麼事，又偏偏不能一下子做好的時候，很多負向的東西就會趁虛而入喔，例如身體健康變差是一個、人變得悲觀也是一個、還有…人變得無所用心…還有人變得太過依賴「指引」…也都是「欲速則不達」的後遺症吧。嗯…好啦、我承認、後面兩句我分別說的是渾蛋和神棍他們兩個人。唉這個說到他們兩個…他們都真的是對我很好啦，的確很為我著想，這真的讓我很感動，但是他們用的方法我還是真的「很難苟同」。

舉例來說…渾蛋就常常對我充滿嘲諷，嗯…這我當然知道那是他表達關心的方法呀，但是他不知道這樣做會讓我感到非常不…不滿意。因為，我自己一個人用自己的方法幫「大家」挖洞過牆就已經很焦慮了，他非但不幫忙(也不是不幫忙啦，只是他有他自己的方法，不巧的是他的方法和我的方法完全不一樣)，還表現得一付「獃子怎麼那麼蠢啊」的樣子。我蠢？覺得我蠢你就自己來呀！可是就光會在那邊偷偷批判啦、遊手好閒啦、一點認真在做事的感覺都沒有。當然，我不是在跟他計較啦，畢竟我也真心相信他是在想辦法的，所以我也要努力挖出一個洞來好讓大家一起過去呀，我不在意是誰的方法成功，我只要明白我自己確實是盡到我自己的本份就好了。可是…渾蛋總是用「空虛」來諷刺我的努力，這讓我很…也是啦、我或許真是他所說的太「執著」囉…但是這是我的方法呀，我也是有自己一路的「價值觀」啊！(渾蛋和神棍都很喜歡用「價值觀」這個詞，但是聽說這個詞是世上最難溝通的詞，喔！我的天哪！這好像也是聽渾蛋說的)，也沒必要一下子便整個否定掉我的付出呀！我本來就因為挖洞進度的不順而非常非常急了、渾蛋還來…實在是想到就有點…算了、不去想這個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吹毛求疵也真的太沒必要了。

渾蛋把他左腳鞋子也脫給我了，因為右腳那隻已經整個磨壞了，已經對地洞完全起不了作用了，所以他現在打著赤腳在牆邊蹦蹦跳跳的，我猜是因為地面太熱的緣故，可是也沒必要這麼誇張吧，突然想到一個成語：「完事不工」。(渾蛋：「老天爺唷我真敗給你了嘿！是『玩世不恭』啦！」)

至於神棍則說什麼要繼續研究那個器具，所以今天沒有過來。見鬼了！這個器具現在明明擺在牆邊，他不過來是要怎樣研究呢…我覺得…神棍有時候比渾蛋還要更…難以相處一點，嗯…或是說，更不實在一點；至少，再怎麼說，渾蛋他很興高采烈地在這邊玩，笑就大聲笑，哭就大聲哭，可是神棍總是莫測高深，有時候一點心機都沒有常常傷到人(好啦！是傷到我啦！)，又有時候卻武斷又霸道得讓人很難接受…好像，只有他說對的才是對的一樣，連一點彈性的空間都不給人…我不是說這樣不好啦，只是…這樣對我一個好不容易有一點「基礎」的人來說，真的是太辛苦一點了。也是啦…我或許是那種「阻抗型」的人物吧，所謂阻抗型就是說人家遠離的時候我才會想要接近，但是在人家接近的時候我卻會想要遠離…神棍就剛好碰到了我這個「罩門」…(嗯…這樣他會不會覺得我很難相處呢？)(算了、不會吧！他這樣一個篤定的人不會想那麼多的…)，就是這樣，我其實偷偷覺得神棍說得不是沒有道理，但就因為他說得這麼斬釘截鐵，我才刻意走和他不一樣的路的…吧。像他說我挖洞這個方法太實際、實際到不是一個好方法，這…這是什麼鬼話？…衝著這句話，我就偏偏要挖洞，是不是好方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一定會是一個「有可能成功」的方法，而有可能成功就是有用，有用就值得去做，要去做就樣好好做…至於「到底會不會成功？」這我不去做怎麼知道呢？所以我就一直在做呀。

相反地、看看神棍帶來的器具吧…我直到現在還是很難想像說用這個東西去和什麼「溝通」就可以達到「超越」…是我太笨了、還是像神棍說的、我在「抗拒」呢？最有可能是都有一點，但是、渾蛋也說只有聰明的人才會抗拒…唉我真被搞糊塗了…渾蛋是公認的超級聰明，可是他一直說沒有；神棍一定也非常聰明，不然怎麼能懂那些「形而上」的東西？但他卻沒有抗拒、說這是某個神秘的美感經驗…喔，解釋越多我越不懂……然而，越來越清晰的一個想法卻是：我覺得這一切都只是人世間智能的辯解與聰敏而已吧，說到底我覺得…我們其實根本都還是很笨很笨很笨的，笨到只會用言詞來傳達訊息，像渾蛋只會用奇怪的譬喻，神棍總是語焉不詳，我、我就更別說了…他們說我專注在牆的「物理性質」上是不夠的、是愚笨的(當然他們沒那麼直接傷人啦)，然而他們走往浪漫、虛無、唯心(或說唯識)、不可知、信仰、主宰、預定、形而上，這難道不也是另一個向度的愚笨而已嗎？

既然…我們都是本質上的愚笨，而差異只是在於面貌的不同而已，那麼或許…喔、我改一下好了，把「愚笨」改成「無知」好了，因為…愚笨比較像是一種判斷吧、我不喜歡這樣，說無知則比較只是一種…一種狀態、一種描述、而且最重要的是無知是可以改變的吧…愚笨要變聰明是很難了，但是無知的人、只要先承認自己無知、就不會那麼無知了…吧…「謙遜是美德」，神棍常常這樣說…總之，這會是個好開始。唉又離題了，才放兩天讓神棍寫，我的言詞就又囉哩叭唆起來，有些東西真的就是天份，所幸我還有點自知之明，所謂「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嘛，就安份而慢慢地「娓娓道來」吧，就算我一下子來不及說完，將來也一定總會有人幫我說完的…吧。

我是認為…既然大家都是本質上的無知，那麼我何不選擇一種最「直接」的方法呢？所謂最直接的方法，簡單來說就是「問題解決」吧…當然、我不是說渾蛋或神棍他們離題，我…我並沒有那麼強的侵略性，我只是說…直接進行問題解決、它一定也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之一、對吧！這個…這個想法聽起來好像很直觀，沒什麼大不了，但是最要緊的便是這個的「態度」啊，或是說決心、或是說勇氣、或是說仁慈…唉，我說我們都還笨到只會用言詞來表達…總之…重要是下去「做」，而不是去兜圈子或是去等待，至於，你有沒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或者是這個問題本身能不能被解決，坦白說，都…「不甘你的事」，你的事，就只有盡本份而已，至於什麼是本份？就是盡力…吧…所謂「功成不必在我」，重點是你要對得起自己和對得起問題，而不要去斤斤計較那個「成果」是不是對得起你…或許…也是啦，這樣好像有點意氣用事、不識大體、「執迷不悟」(渾蛋一定會這樣說)，但是…我開始漸漸覺得…如果這個牆真的是那麼不容穿越的，而我們真的勢必得改變一些什麼的話，與其改變成飛天遁地的那種，還不如改變成…我這種…我哪種？就是以「過牆的實際努力」來對「無法過牆」進行「過牆」，這樣才最「切題」呀、客倌您說對吧？這樣一來…如果「一不小心」、哪天真被我挖穿了一個洞，於是不但超越了，還順便穿越了耶！這樣…豈不是更實際、更「兩全其美」嗎？

關於牆的問題，就在牆上解決嘛…那麼簡單！

「噫嘻！怪哉！神棍怎沒把器具帶回去呢？他不是說要好好兒再研究研究嗎？」一不留神，渾蛋去玩回來了，用被我挖壞的那隻鞋子在器具上東敲敲、西打打，但是很希奇地臉上並不露出挖苦的表情。

「對…對呀！那渾蛋你看他為什麼這樣…說要研究卻又不把東西帶走？」

「嘿嘿！難得你會一下子問到那麼犀利的問題嘿！是在暗示神棍心口不一嗎？」我又沒這樣說…奇怪。

「我想哪、不論原因是啥、總之不會是神棍心口不一的嘿！因為呀，那兒有東西在看著他呀！哈哈哈！不過是不是『看倌』我就不知道了，哈哈哈！我是認為，神棍他的道理實不可以道理計，也就是說呢、神棍所服膺的乃是一種我們無法確實理解的概念，君不見那器具和那牆，其實還真有點暗暗相似呢！況我最近呀、亦深有此感，所謂我們所無法理解的並非就是『非』的，更有可能那只是正好反點出咱的侷限嘿！由是之故、也沒必要去揣摩神棍真正的意向唄，反正我信任他。要知，玄機永遠比理解多嘿！不然咱活著還有啥子樂趣？」厲害…英雄所見略同。

「我說人既知處在侷限裡那咱要怎辦咧？我是不很懂神棍他真正的辦法啦、而他的辦法也不是我所能完全接受的嘿！不過、我確定他是堅定的、是完足的、是一致的、這樣就夠了嘿！而我自己呢、用的則是一種比較空曠的姿勢，怎說呢、就像你瞧這鞋多神奇、可以穿、可以挖、可以填、還可以敲擊嘿！也許，就是因為它開始『變形』、它開始在侷限中放鬆自己的堅持，故方使得此一小物雖小、卻能成為那麼『多』；同樣地，一個虛物、例如沙、例如星、例如過牆、例如我們自己、或許亦可以因為空曠而流變，故爾能得真吧！」

「嗯…我想…我大概可以約略懂你所說的意思…雖說這和我自己想到的並不很一樣，但是我想我能了解…你所說的基本上便是一種…開闊吧…就像昨天神棍所說的愛類似吧…也就是…一種基本的互信、肯定、相對包容、在不同層級中完全容許不同的發展，而在彼此悠關的部分裡卻是整個的扶持吧……」

「你說得太好了、別害我又哭了唄！」

「你…真搞不懂你什麼時候是真的、什麼時候是假的…我…我倒覺得，萬事萬物其實理當都有它自己的位置，現在會發生困擾，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各件東西的擺放不對。例如…你看牆應該是要保護的，現在卻成了阻檔；而石頭應該是強力的，現在卻一碰就碎；鞋子是要拿來穿的，現在卻拿來挖洞…

「問題就出在，事序顛倒錯落，試想，要是太陽不像太陽，星星不像星星，我們人是要如何自處，這世間法度是要如何運行？而天體它是自有法度的、用不到我們去擔心，我們更應該知道的是，如何從天體的法度中應用到人事…試想，要是爸爸不像爸爸，兒子不像兒子…現在就是，石頭不像石頭，工具不像工具，用紛亂的東西試圖解決已然紛亂的問題，自然是這個…事倍功半…

「所以就事論事，我認為這牆不是根本上過不得的，最大的阻礙其實是我還沒找到真正的合宜、順當、和不偏不倚正切題的東西…所以現在只能將就用鞋子…但是相信我，我在在尋找的是法度…或是你要說綱常也行…反正言詞嘛…我、我會努力去找出更適度的東西放在它應有的位置上的…要知道、有牆、就會有過牆、一定有這麼一個位置上的東西的…當然啦…我還在找……」

我喃喃說著，渾蛋出奇冷靜微笑著，沒說話…只是，日落了便得歇息…吧。今天晚了，我們得先回去…真難得！今天是由我提出說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