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8-31 00:29:26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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怵目驚心,雷提斯活了二十個歲月,卻沒有什麼場景能夠讓他想起這四字,但是眼前的狀況,可以說是馬上就能應用國小老師教了卻用不到的成語。

 

寢室一律漆成白色的牆壁上,也許有人塗鴉、或許有人寫字,不過必定稱不上乾淨,陳年的各種髒汙總是會在上面留下記號──現在也是留下了記號,一片鮮紅。

 

正驚恐於牆上的碎肉以及血末,突然在門口旁床位上的弟兄開始慘叫起來,轉過頭去只接收到一朵爆發的血之花,雷提斯顫抖的舉起右手,輕輕的在臉上抹了一下,依然是血紅色的,上頭還有些碎裂如砂礫的小骨塊;而眼前的同伴依然慘叫著,不過他已經少了往常慣用的左手臂。

 

此起彼落的慘嚎,眼前的慘況根本沒人可以解決,就算有專家來了,估計也就是收屍吧?雷提斯驚醒般將這可怕的想法甩出腦袋。不過有這種想法也無法避免,既不是魔物,也不是武器,只有身為一介軍人的他根本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這般爆炸性的結果。

 

幫自己壯膽似的,用衣袖抹去眼旁鮮血後啐口唾液,衝向自己的床位──自然不是要睡覺,而且上面還躺著個人呢!

 

「賽特!祖恩!」不敢搖晃在自己床上忍痛發抖的賽特,誰知道會不會就像熟透的果子一樣,一摸就爆炸了?堂堂八尺男兒,立於天地間的高壯男子漢祖恩,這會也是躺在一旁,喉中不斷發出陣陣低吼,卻緊咬著牙關,彷彿叫出來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不遠處的同伴就如同放到微波爐的金屬製品一樣爆炸,湯湯水水就如同小時青梅竹馬玩笑似的潑水般,血水灑了一臉,雷提斯有些面無表情的拿下掛在肩膀的半截大腸,有些不太能理解,更有些無法思考。

 

就在恍惚時,祖恩壓抑的慘嚎卻是無法控制,衝出口中,為這哀嚎遍野的寢室又再增添一重唱。有些呆愣的看向那位近距離爆發出高分貝的隊友,卻是開始肢體膨脹──正當雷提斯以為又要再次受到內臟又或者骨頭碎片的洗禮時,卻是令他突然驚醒!

 

那過分巨大的手臂上,用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黑毛,不一會就將整條臂膀遮的毫無肉色;而嘶吼,也漸漸轉為不久前熟悉的叫聲……

 

並不是只有他這樣,大部分人,就連同眼前的賽特也開始轉變,在寢室中間轉了個圈,自爆的反而是少數人。

 

 

就算是蠢子,也該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麼說來,一切就這麼通順了。」在猩猩的襲擊下竟沒有人生存、虛弱倒地的魔物、自己跟團長沒有此異變……雷提斯邊想邊跑,衝至寢室入口時,轉身架鎗!

 

可以以猜測的思考串聯一切,但是扣下板機將昔日弟兄射穿,卻是難以實行的行動。

 

同袍的一切依然歷歷在目,對面床舖的薩傑拿起暗藏床下的黃色書刊被抓包、抬起沉重蜘蛛腳的祖恩被眾人更沉重的目光凝視……雷提斯發現自己眼框泛淚,視線模糊的不能看清團友們突變的側臉。

 

「這到底是什麼惡夢來著?告訴我啊!-誰來告訴我啊!-」

 

自暴自棄對著寢室內怒吼,能夠呼應他地依然是逐漸變聲的吼叫,快要崩潰的情形下聽到的、看到的卻是那同伴的歡顏跟笑聲,但他的理智跟刺鼻的血腥味卻一再地提醒現實之殘酷。

 

眼珠無法止息,不斷湧出的淚水將佔據眼框的居民推出,佔地為王;兩者交替的過程中,印入眼簾的像是投影片般,夥伴不斷健壯的身軀,又或者新添增的血痕,他都無法去阻止,這場盛宴中,他只是個局外人。

 

 

直到那不斷接近,沉重的呼吸聲驚醒了他。

 

望向右邊,廣場方向似乎有隻猩猩發現了他,不斷噴灑著口水,用牠最快的速度朝眼前美味的肉塊襲來!動作十分靈敏,當雷提斯將鎗口轉向牠時,已經衝到了二十米內。

 

緊要關頭,手指竟無法按下,將準頭對著對方額頭的致死射擊擊出。

 

眼前衝來的這傢伙,不也是以往的兄弟嗎?雖然平日一個個說什麼「你放心,只要你被敵人俘虜了,咱立刻就把你跟對方打成馬蜂窩!」但就算現在站在這的是其他人,想必也沒有辦法輕易克服心理障礙,將對方當成一匹真正的猛獸。

 

那瞬間的猶豫決定了雷提斯的命運,短短不到數秒,巨大的拳頭砸在身體上,帶著飛快的衝力撞上一旁的小草坡。不用檢查都知道自己的肋骨斷了幾根,他娘的痛!

 

雷提斯連舉鎗的力量都沒有,只能看著『昔日同袍』蓄勢待發,朝他撲來!很有個性的跳法,但似乎有些人不領情,數發光束朝牠身上招呼,沒幾下就從半空摔下來,抽了兩抽,輕易地死了。

 

「阿雷!」團長率領兩三個人奔向雷提斯,上前檢查其傷勢,凝重的表情不一會就放鬆下來,看來並無大礙,只是斷了幾根骨頭,不到生死交關的地步;但不遠處的呼聲讓他分離不久的眉頭又重聚在一塊。

 

幾名受到指示的隊員進入查看男子寢室,卻一個個驚得呆了,放開喉嚨大叫。

 

雷提斯知道,要是這群人跟他都可以順利的生存下去,這場景一定會在往後的日子形成恐怖的夢魘,揮之不去。

 

「到底怎麼了!」團長急冲冲的趕至門前,一把拉開腳底生根的士兵,轉過頭去,親眼證實這恐怖的異變──在他腦中原本打完仗、吃飽飯應該是回室閒聊又或者呼呼大睡的士兵們,床位上卻躺著不知名的野獸,牠們以目測就能看出的速度膨脹著,體型愈發的壯大;而時不時有一兩隻突然爆炸,將不知何時一片血紅的牆壁或天花板再次注入新血,但大多數的個體卻是繼續成長。

 

「撤!」團長果斷的下令,一眾魂不附體的團員卻是,托起受傷的雷提斯,一投栽入營地後方的山林,就此消失在樹林間的陰影下。

 

 

午後兩點,無名山腰。

 

「在場的人,應該都瞭解發生什麼事情了吧?」

 

團長看似詢問眾人,但眼睛卻直勾勾的看著雷提斯,後者坦率地點頭。

 

「目前在這的人,就是全營地的倖存者了。」有些失落,自己帶著的這幫弟兄竟然就這樣在眼前被轉化成一個個失心的野獸,而存活的人,加上自己,僅僅五個。

 

眾人都是沉默著,無法將內心的疑惑以及怒吼換成言語,而哭泣,這是現在最不需要的東西。

 

雷提斯看著眼前一干人的表情,想必都沒有人知道原因:「各位有吃午餐嗎?」

 

想不到這卻形成眾人憤怒的宣洩口,一名比較火爆的軍官抓起他的衣領,冷聲訓斥:「這是現在該說的話!」就連對雷提斯較為觀照的團長,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去。

 

「先冷靜聽我說!」又拍又推的將那張粗糙的巨掌移開自己的領口,摸了摸脖子,將自己的猜測說出:「我懷疑是午餐的問題,有在食堂中進餐的弟兄幾乎都變成了這副模樣;我是到附近村子打野食的,在場要是有吃午餐的人,可以馬上反駁我!」

 

在這種情況下,打野食的事實在一貫軍官將領面前也不是這麼重要了;看著眾人的反應,卻是沒有人跳出來說自己今天實實在在的吃了頓美味的苦瓜中餐,還有人的肚子冷不妨發出嚎叫,提醒主人在早上六、七點之後都沒有進食。

 

那人鬧了個大紅臉,僵硬的氣氛也就被這麼一個突如其來的攻勢打散了不少,雖然還是沒人笑的出來;剛剛那名抓領子的軍官也有些面紅的扶起雷提斯:「不好意思。」

 

「食材是政府每週一次的補給。」團長看著山腳下的營地呈訴事實,突然話鋒一轉,道:「不過,政府有什麼必須要這麼做的理由嗎?」看著雷提斯,彷彿想在他的面孔上找出一點線索。

 

「也有可能不是政府。」摸了摸下巴,整理著思緒:「畢竟這只是個猜測,事情的起因並不清楚……大家這幾天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眾人低頭思索著,不久後一致搖頭。

 

是了,最近根本就是一如往常,這種駐守邊際、抵抗異獸的事務可說是枯燥,有什麼新鮮事又或者異變馬上就會被八卦的男人們抓出來說嘴──女人反倒就像對這種生活無所謂般,難道戰場就會讓人如此性情大變?

 

說到這,女性軍人的寢室屋頂突然被打破一個大洞,接著就是破壞、破壞、破壞!一棟完好的建築物就這樣被竄出的黑猩猩們變成廢墟。

 

眾人不做任何思考跟回應的看著山腳下這幕的發生,大量活潑又興奮的猩猩逐漸擴散開,從遠處看就像動物園呢!雖然園內地黑猩猩不會將食堂阿姨的屍體拿起來啃。

 

看著肢體有些殘缺的屍體從食堂後門被一個個拖出來撕咬,更甚者只是個掛著白布的肉塊,煮飯大嬸是黑幕的可能性就被刪去──哪個傻帽會把自己煮的突變餐吃下肚地。

 

牠們雖然現在都安分的待在營地內,儘管興奮,但時不時還可以看到跌倒的景象,就這麼以冷血觀點來說:牠們正在慢慢適應身體,經驗值隨著時間不停的增加,不久後成了完全體,說不定還可以飛呢。

 

說笑也罷,我們這個半山腰的確稱不上安全,要是營地中的猩猩們不滿現狀、『原地解散』,以這破百的數量要沒有五六隻往這方向走這才是笑話,到時候我們可就十分危險!

 

團長默默抽出懷中手機,撥通了一組號碼後,與對方交談起來:

 

「請轉司令室……動作盡量快。」附註似的,講完前句頓了一會接下後句。

 

「……報告司令,我是八一六軍團長薩爾奇諾!情況危急!」

 

末了後面的交談狀況大略都是簡便的報告以及求援,掛掉電話後,團長道:「估計三點左右,最近的軍團就會過來援助。」

 

本開是天大的好消息,一個小時後就有人過來幫忙了;但包跨團長,眾人都是表情凝重。

 

「來了,但是會怎麼處理?」

 

這是每個人心中都不敢提出的問題,軍方的做法,就算是知道原由,想必也只有這麼一條路子──武力輾壓!

 

但是除了這法子,還能有其他辦法嗎?

 

噴灑睡眠瓦斯?而且相當於一個軍團數量的怪物,怎麼打包帶走?就算準備了足夠的搬運器材,所花費的時間也是大量的,怎麼確保附近村民的安全。

 

「時間,給我時間!」卻是在此時想起這名句,只要有時間,或許還能讓學者研究出復原的辦法,雖然大夥都知道希望渺茫。

 

不過,放棄錢財的人是傻子,放棄事業的是瘋子,而放棄同伴的是騾子!是無藥可救的牲畜!我敢相信每個弟兄都是這麼想著,但大家的眼裡都出現了些許迷茫。

 

眾人沉思,一時之間也沒有任何辦法,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現在鄰近的軍團想必即將準備就緒,過來也只需要半個小時,而當戰爭開始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那是?」一名警戒的軍官朝遠處指點,低頭的思考的眾人被驚醒般,各自拿起武器,如臨大敵──抬頭望去,他所指的卻是離營地稍遠的所在,平時鮮少風沙的平原上這時卻掀起一片塵土。

 

引起飛沙走石的元兇卻是離的太遠,根本無法明確的看出形體,不過在場的將官馬上就明白了:

 

「是龍族!」

「怎麼就挑在這時候過來!」

「叫村民撤退!」

 

一時之間六人炸開了鍋,隨著兩名下山通知的人手離去之後,山腰上僅存的四人開始關注襲來的魔物;團長急忙的打電話通知要來救援的隊伍,告知這幫煞星的存在,以防造成不利。

 

雷提斯這時候突然發現,要是牠們在以這個方向衝來,第一個與接觸的生物,就是那群正坐在營地內或歇息或吼叫的「團員」。

 

異獸們行動飛快,還有幾頭會飛行的魔物從後頭趕上,這時已經離營地不足五百尺,從小視力不變一點五的雷提斯已經可以輕易的看出是何種魔物──不過一時要說卻說不完,令他驚訝,這群實在是種類多變。

 

有雙頭龍……呸呸呸,是一種有兩頭的巨大蜥蜴,特色是一頭吐火一頭吐冰;也有天空翱翔的王者,雷烏魯姆,一種體長超過三十公尺的龐然大物!兩顆粗大的獠牙可以輕易的撕碎任何事物、巨大而帶有腐蝕性的雙足也可以隨意的將生物的甲殼抓破,以細菌制服對手……種類繁雜而不及備載,而一致的目標就是不遠處的,八一六軍團營地!

 

守門的兩個「團員」逢此巨變,卻還是搔首弄耳的在原地站哨,面對襲來的兇獸,盡忠職守的站起身來示威嚇阻。

 

一頭叫做傑頓方哥的巨大桃毛猩猩率先跳出獸陣,粗大的鐵拳帶著無與倫比地高速跟力量重重砸在其中一名門衛的腦門,硬生生讓對方的臉孔入土三分!

(真不愧是古代種啊……傑頓方哥是有腹肌的喔,你看看那某桃屁猴……

 

鮮血伴著腦漿一同從站哨團員的腦袋瓜流了出來,眼見是活不成了,傑頓方哥平舉雙手至兩側,搖晃著健美的身軀擺出淫穢至極的勝利姿勢;一旁見夥伴被殺的團員怒聲咆哮,後足發力襲向傑頓方哥!

 

傑頓方哥高舉雙手跳舞地破綻卻不見得是破綻,只見牠下盤未動,扭腰蓄力,左臂筆直朝拼死撲來的團員腹上砸去,快捷無比的一棍讓其無從閃避,如流星般飛出,在地上又滾又磨的滑出二十多公尺遠才停下,正想站起身來卻被不知哪來的炎彈正中!

 

火焰如附骨之蛆,不管任由他又打又拍,卻是無法掙扎蹭下,只見火勢延伸,沒一會就將他燒成一具火人,最後默默的躺下,成為焦屍。

 

……兇手,是一頭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