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3-07 19:53:12但願之鈴

第一部==最該遺忘是仇恨==5

她曾因石斧而被擊昏,心下之氣無處發洩,就操弄石斧,見鷄殺鷄,見鴨殺鴨,正自慶幸碧血橫飛時,眨個眼睛轉個身,居然鷄也沒死、鴨也安然,自己又差點被嚇暈。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這樣的斧頭怎麼可能是令她夫君致死的凶器?
然後,她主動去找了青冥,說:「我們一起去打獵。」
這才是真正不可思議,阿蟬從來不和別人去打獵的,除了千岩以外,這是因為阿蟬的打獵技術極差,她又好面子,受不了別人取笑她,向來也只有千岩能哄得她開心,她才肯隨他出外上山狩獵。
而現在,她居然主動向青冥提出這項提議,青冥自然是千肯萬願,招來了二乘快馬,並駕而驅,「好歹今日我們帶回個熊心豹子肉,好好打個牙祭。」青冥高興地說。
阿蟬淺淺一笑,「好,今日我們就用這把石斧,好好給個山林的飛禽走獸點紅顏色瞧瞧!」
她很大方地把套了個冰鎮的手套的石斧交給青冥說:「我不在行,你幫我。」
她要看石斧交在不同人的手上,是否依然只能砍樹不見血。
青冥任著她像個指揮家,要野免就斬野免,要綿羊殺綿羊,結果一時血花亂飛,但是不久朱紅血液卻如同有個將軍下令似的,很快滴滴凝聚一塊兒,然後全回到偒口原位,接著應該必死無疑的小獸,蠕動了身軀,像變魔術一樣,一點傷勢沒有地又活蹦動跳了起來,逃個無影無踪。
一樣讓青冥的熊膽豹子心吃了一驚,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如何利斧傷中野獸,野獸可以安然無羔?
「這柄石斧和那柄殘殺千岩之後自動溶化消失的斧頭簡直完全相反?」
「沒錯。」阿蟬應了一聲。「只認樹汁不認血液,大有蹊蹺,但是與我何干?我要找的是會殺人的石斧,不能殺人、甚至傷不了人的,對我而言是廢物而已。」
「既然沒有用,不如交給力樹。」
「只能砍樹的斧頭到處都是,哥哥要它又有何用?」
「妳忘了妳嫂嫂了嗎?也許這把傷不了人的斧頭,對已死之人的重生別有助益也說不一定。」
「如果紅姜嫂子可以活轉過來,我的千岩夫君就不算白死的,或許也可以像今日必死的野免和綿羊一樣,也重新活過來。」阿蟬靈活的眼珠子一時又掛上了淚。
「沒錯‧」但青冥口中雖這樣說,心中卻充滿疑惑,自古至今,傳說彭祖壽長八百歲,長命百歲的,我族炎皇已是一例,卻從沒聽說死了的人能重新再活過來的,但是對一對傷心到極點的兄妹來說,一個尋找不死藥,一個尋找殺夫凶手,全都已是他們生命中無可替換的生命意義,勸也不可能勸得醒。他也只能祈求蒼天早日讓時間沖淡一切,使他的好友和心愛的阿蟬,早日真正全心全魂活在真實的世界中才好呀!
無論如何,石斧很快轉手轉到了力樹手中。
但要怎麼運用癒合斧來使心愛的紅姜從死亡的狀態中清醒呢?紅姜是難產而死,於是他想到去找一些難產而死的小動物為實驗,只是試來試去,癒合斧砍下去的傷口部位,固然會自動癒合,但是仍無法消除難產而死的狀態。
他是灰心失望透了,失望到只能任憑熱淚暖溼了紅姜冰冷的屍身。
他難過地喊道「我知道妳只是累了睡了,妳一定會再醒過來,一定要再醒過來………。」
好幾次列須勸他,人死不能復生,為何不讓時間沖淡一切,世上除了難產之外,太多疾病都是無藥可醫,何況要讓死去的公主復生?但是力樹怎麼聽得進去?他對紅姜的愛是全身心靈的,紅姜是獨一無二的,不會有其他人能夠了解,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啊……..。
而列須則依然瘋瘋癲癲地,喃喃說著,「誰搞得清什麼水呀或雲的,我們是神農族人,應詃都會知道天涯何處無芳草,遍地都是可治病的藥草,何必那麼想不開呢?」


而某日,阿蟬又與甜英閒話家常。阿蟬假裝無意,又問起了石斧的來歷。
「瞧,石斧到了我家其實是對的,為了怕它又燙了人手,激發了我的創想力,妳看,這雙冰鎮手套,可成了下廚房的最佳好幫手呢,來,我給妳戴上,我再教妳二道族王愛吃的小菜,由妳親自下廚,包管疼妳疼到心裏去。」
甜英不言不語,單是含羞嬌笑,就是一種迷惑了。阿蟬每見一次甜英,就每一次為自己的慧眼識英雌而驕傲。
「對了,上次妳告訴過我嬰狐的來歷,那麼石斧呢?石斧又是怎麼來的呢?」
「石斧是嬰狐隨身的用具,嬰狐的掌肉極厚,高溫高熬偒不了牠,說它和嬰狐是一體的,其實並沒二樣。」甜英拿著看著阿蟬所贈的冰鎮手套,像是陷入沈思,又像是含情脈脈地這樣說。
阿蟬不知怎的,打了一個暖機伶,卻仍不肯就此打住。說:「我只是好奇,不管是嬰狐也好,石斧也好,是不是可能都是別人送的,我很想知道,是誰送了我們族王這樣實用有趣的寵物,又能上山採藥,又能敲擊演奏樂器。」
再怎麼說阿蟬都是她的再造恩人,而她,其實也沒什麼好隱暪的,她說:「是軒轅族的偏興送的。」


===================================

黃河,黃河岸的家邦,好幾年都沒有泛濫,軒轅族的族長,政清治明,他卻不能不感謝這
桑樹下的一名巧藝女子----縲祖。
他第一次遇見她,是偏興作的媒吧,夏末有風,那一日,風特別強,就見偏興急匆匆跑來。
「轅弟不好了,又有人打架了。」
轅弟?這軒轅早已習慣了,他還虛長了他好幾歲呢!
「是哪裏又出事了?」
「事情緊急,快跟我來」偏興一見軒轅顯露好治氣色,立即暗笑,但迅速一馬當先。只是才走二步,卻故意一個踉蹌,「好痛」,他一面慘叫,一面正氣凜然地說:「事情緊急,在河岸,打架的全在河岸,你快去吧,全族就你最善排難解紛,沒你不行,哎呀,真痛。」
「可兒,侍侯興少爺!」軒轅當下丟下一段清晰的聲音,人已無影無踪。
而偏興則抱著軒轅家的侍女,好痛好痛叫個不停,一面上下其手,得意揚揚。
每次有事都離不開河岸,黃河越是風平浪靜,河岸越是狀況連連,上回他奮勇救了一個跌落河中的稚子,幾乎陪他送命,所幸黃河真是風平浪靜,因此只代小孩喝了幾口黃河水而已,卻換得他們一家的終身感激。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仍要有所作為,走出門外,也是一聲吆暍,立刻一群好朋友,親親熱熱地陪伴著他飛快來到了黃河邊。
結果,熱血沸黱地要來排難解紛,逆風到了河岸,卻那裏找得到什麼「一群打架的人」
「偏興那小子專愛說謊。」
「對,打心眼裏愛作弄人。」
「看到有人打架,他怎麼不自己去勸開?」
「我看他皮在癢,很欠揍。」
一群好朋友七嘴八舌,總之是滿腹委屈與牢騷。軒轅卻說:「沒人打架,四海呈平才好。」他昂首鶴立。「瞧!我們逆風而來,風可不是小多了嗎?這是你們大家的功勞,也是偏興的功勞。哈哈哈,四海呈平,無人鬧事,我們大夥兒不如到河裏玩玩,解解悶。我愛這河,我先下去了」
十足把握的如魚得水!
當下他把草衣缷下,朝遠處抛去,不偏不倚,正被隣近桑樹林內一株濃綠茂密的桑樹接住。
上回救那小孩,他早練好了一身出神入化的好泳技,何況就在他「擺脫」偏興的暗下,他也早用一個眼神,在黃河岸布下天羅地網,真有事故發生,也只怕天塌下來而已了。
幾年前,他在風凌渡親見目睹魚躍龍門,幾年後,能說他並非已經魚躍龍門了嗎?所謂好朋友,如今那個不敬他如同他的手下?陪他跳入黃河之中的,一個也沒少。
痛快地「興風作浪」了好一會兒,盡興之後。
「大夥兒上岸吧!」,黃河總之還是溫柔地臣服著,一點反對意見也沒有。
一身神清氣爽之後,卻突然一陣冷風猛然撲過來,衣服,一件簡略的草編披衣如何能夠禦寒呢?
軒轅若有所思地走向桑樹之林。其他好朋友,誰會知道軒轅心中想的是什麼?聊天的聊天,說話的說話,吵吵鬧鬧,熱烈不已。
夏末秋初,林裏起了一片迷霧,迷朦之中,綠意不減,秦桑低綠枝,一面走,軒轅一路撫弄著柔軟的桑葉。
桑林,沒人不知進入桑林,千萬別忘了防病蟲害,桑蠶,不但吃桑葉,走入桑林中,還會惹人生一頭這「巨大的白色蝨子」,還多虧了我,公孫軒轅,向鄰族神農商賈買來滅蟲藥劑,只滅蠶蟲,不傷桑樹。
他正為自己的義舉大感欣慰之時,卻聽見有女子的哭泣之聲,不是斷斷續續,而是不罷不休的,
那樣奇特的哭聲,他從末聽聞過,溫和飄逸的桑林,滲入了迷濛的霧氣,他一手所令重生的桑林,不該存在這樣的哭聲。
尋聲,他找到了她,她就坐在他的草衣之下哭泣,她哭得那樣認真,又那樣無助,甚至完全沒查覺有人走到了她的身邊。
軒轅想,如果我是惡人,她,豈不遭殃了,而且必然還不清楚究竟如何遭了殃的。
但她哭得實在太過認真悲切,以致他也不敢冒然驚動她,在一旁,他試著重重嗽咳出聲,效果不錯,她聽到了,抬起頭來。他看著她,不禁心中暗笑,怎麼一臉像他一樣都泡了水似的,他從河中沾滿盡興的水珠,而她,不只淚眼盈眶,滿臉連額上全不規則地掛上了淚之水紋。
太邋遢了!
但什麼原因讓她哭成這樣呢?軒轅對她好奇之心多過其他。
「我的蠶寶寶,生病了咳嗽了,全死亡了。」
「大膽!」軒轅對她怒目以視。
「蠶寶寶不是害蟲,牠是有用的好寶寶,牠吃桑葉就吐絲……….」
「吐絲?哼,吐什麼絲?吐髮絲,還是吞髮絲?」
「是吐絲,是能做衣服的絲。」這女子,自始至終看也沒看他一眼,只是不斷念著:「絲能做衣服、絲能做衣服……..。
「啊!絲能做衣服」軒轅吃了一驚,但轉個念頭又笑了「這麼說,蜘蛛絲也能變成做衣服的絲,對嗎?」
「不對,蜘蛛絲是蜘蛛絲,風吹雨打它就斷了,桑蠶絲不一樣,做成的衣裳比草衣要好太多了。」她從屁股底下把那件軒轅隨手扔出的草衣取出,說:「我的蠶寶寶,吐不出這樣粗大粗糙的絲,也做不出這樣草率難看的衣。」
「那麼,姑娘可以為我試做一件新衣裳嗎?」
「不能。」
「為什麼?」
女子若有所思了一會兒說:「因為我只能為我所喜歡的人做衣裳。」
「我可以讓蠶蟲死而復生。」軒轅笑了。
「我也能,但就怕被那個名叫公孫軒轅的糊塗蟲知道。」
「我就是公孫軒轅。」
他正要請教姑娘芳名,誰知人已經被嚇暈死過去了。」
他抱起了她,急叫:「來人。」一群親信好友立時趕到,他讓所有人都成了護花使者。
他想,他保護了她,而她一定能為他織出他心想事成的禦寒之衣來。

是的,他救了她,也保護著她,但他想的,不是她想的,她必須嫁給她為他織衣的人,這是她的夢,她知道她的夢是真的,她不能違背她的夢。
這個夢,非比尋常,是早日,她在桑樹下頑皮,好奇剝了蠶蛹的衣,就夢見的。
一個全身雪白的孩兒,哭哭啼啼一味哭喊著好冷好冷,純真的眼神瞪著她,而她竟冒了冷汗,
「做件衣裳給我,做件衣裳給我。要不然,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一時她心裏升起極大慈愛憐憫的心,毫不考慮:「一定,一定,我一定做件又暖又好的衣服給你,好娃兒別哭別哭。」
她憐愛地跑向前去,伸手就把小兒抱在懷裏。誰知懷中無物,可愛的小兒,到了掌上,縮成拇指大小,又白又亮,如同珍珠的模樣,他伸展了四肢,卻已破啼為笑,要賴著說:「要織衣裳,要織衣裳,不織衣裳不是好姑娘,嫁不出去,一生遭殃!」
螺祖聽了很不服氣:「沒人穿過衣裳,如果我真的織出了好衣裳,我一定要嫁個世上最好的男子。」
「然後,要生很多像我一樣又白又亮的好寶寶喔!」
這就是螺祖和蠶寶寶的約定了,所以她不肯為公孫軒轅織衣,曾經害死蠶寶寶的人,怎配穿她發明的衣?
「糊塗人不糊塗了,我們要原諒他。」然後蠶兒口中吐出了銀白閃亮而堅韌的絲線來,一層又一層地就把自己包裹起來,一面還純真地笑著:「不冷了,看我自己織的衣,不冷了。」
螺祖細細看著蠶絲的迴路,一縱一横,先是稀疏,漸漸麻密,小小蠶兒居然好似真的在教她織衣呢。
她正看得入迷,蠶兒卻像個白色大烏龜似地從白色烏龜瞉裏伸出頭來說:「叫我小蠶神。我的名字就叫小蠶神。」
她依然全神貫注於蠶絲的紋路上,根本都沒留意那個可愛的白色烏龜頭在說些什麼,只是如同被催眠一樣,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地跟著念著:「小蠶神!真是巧奪天工!真是巧奪天工!」
然後,她居然激動得淚流滿面:「這是世上最好的衣了。這是世上最好的衣了。」
夢醒時,她依然滿臉淚痕,她就跪在床前,虔誠地祈禱著:「我將織出這世上最好的衣裳,因為這是上蒼的使命。」
濟弱扶傾則是公孫軒轅的使命。對螺祖,他只當她是傻里土氣的小妹妹,此外,就是千望萬望她的巧手來織衣而已。而螺祖對他也是敬怕多於其他,暗下又老覺得公孫是個總是抬著下巴說話的人,沒錯,軒轅也真是長得高大威武,經常,實在她也嬌小得只夠看到他的下巴而已。
她,只想愛一人,一如夢中,她也只看到一位小蠶神而已,因此,她日日憑空想著如何搔絲做出最好最適身的衣,卻一直守口如瓶,絕不動手,她並不愛抬著下巴的人,如何為他労動費神呢,她不能違背自己的誓言啊!但軒轅不一樣,他天性兼善天下, 不能理解的是,為了天下,就是要他娶她也無不可,但這女子竟敢偏還不肯,說:「親生兄妹可以婚配嗎?」
一個女人,女人,憑他要千個萬個何愁沒有,為的是一件衣裳而已,他,堂堂公孫軒轅,居然必須比對偏興還要低聲下氣。有時他真想,如同滅桑蠶一樣滅了她,男人的世界是這樣的,她懂嗎?軒轅族在黃河岸聲名大作,其實是有威儀地滅了百十個小族小城邦,這些他也試著對她提起,而她聽了卻一味噁心嘔吐,螺祖,中等姿色,終於令他娶了其醜無比卻識大體的嫫母為妻,為的只是要羞辱取笑她。
卻是因禍得福,嫫母成了他和她之間的潤滑劑,「如果如我都能成為你之妻室,螺祖姐姐要什麼,就全順著她就必是了。」
「她要只嫁一人,只嫁她所愛的一人,而她不愛我。」他是咬牙切齒說的。
「世上再沒她愛的人了。」
「是,她簡直是怪人,徒有一雙織衣的巧手罷了。」
「后位本是她的,我就還她吧,然後」嫫母說:「告訴她帝位也不是你的,等她找到她只嫁的那人,以帝位換暖裳。」
軒轅沈吟踱步:「確是好主意,她雖有些怪氣,卻是性情中人,一定可以感動她,哈哈哈,一定可以感動她!」
就這樣,螺祖成了軒轅的妻。她因此慢慢愛上他,她因此並沒有違背誓言,她是只嫁一人,並未愛二人,也未嫁二人。她一生始終只愛上了公孫軒轅一人。
家和萬事興,黃河岸的家邦,好幾年都沒有泛濫,軒轅族的族長,政清治明,他卻不能不感謝這桑樹下的一名巧藝女子----縲祖。
****** ********* *********** *********** ********* ***********
時光飛逝,阿武已經七歳,而力樹用盡一切方法,仍無法使阿武的親娘重新醒過來,阿蟬也仍然沒有找到殺害千岩的真正凶手,但兄妹倆卻在汾河岸救了夷齊,大家都是心中有傷痛的人,因此力樹和阿蟬讓阿武和雅達認了田昊夫婦為乾爹乾娘。
訧是這樣,夷齊仍是日夜祈禱,希望將來有一天能再見到當年被她阿爹遺棄那個生來不哭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