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0-19 23:17:08顏士凱

青冥劍刺不進摩天輪(4/8)

戰後台灣知識份子的空前出口

這個金字塔所真正要揭示(也是「暗」示)的是,掩蓋在這座金字塔圖中最底層的那片「無法親眼目睹」(也許我們可以稱之為「新電影的盲點」)的「底座」,扮演著令這個金字塔圖運轉起來的核心能量。這圖的確切意思是:積壓在這四個點之下的那個底層,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它能具有如此大能耐,既孕育又點燃這場來自四面八方的知識份子大運動──新電影運動最令我們驚奇的一點是,台灣的知識份子從來沒這麼「大團結」過,這點令人不禁聯想起民初的五四運動。

如果,鄉土文學與校園民歌是新電影運動的兩條腿;那麼,電影這個媒體就是名符其實於這場空前運動的一雙空前的眼睛。這個類比的真正意涵是:「成長」與「反省」若是這場運動的腦,則這場運動的「心」又為何?

且讓我們摸摸良「心」,回頭過來審視鄉土文學與校園民歌對新電影運動,在打底工程上所扮演的角色。鄉土文學對於台灣社會(以及新電影)真正的貢獻,恐怕不在鄉而在土。許多研究台灣新電影之所以不認為新電影與鄉土文學有多深厚的緊密關係,主要就卡在被鄉土文學的「鄉」擋住了他們的洞見。鄉土文學展現了戰後的台灣人,在國民黨的戒嚴與教育機器壓抑之下,內心深處一種欲言還休的台灣人身份認同的困境。

然而,這種對於「台灣本土」的意識,要來到緊跟著而來高舉「唱自己的歌」的校園民歌運動,展現出來的那股浪漫的民族主義,以及清新的個人主義,才獲得另一個階段的進化。即便如此,台灣的戰後知識份子,身處百般禁忌的戒嚴時期中,仍見不到自己為何物。

新電影異於以前的文化運動最大不同處,在於其傾全力確立了「成長」與「反省」為兩大主題,而這也正是新電影之所以能吸引那麼多知識份子參與其間的原因。1949年到1982,「至少」33個年頭的戒嚴,壓力之沉重與強大,迫使這批「成長」於戒嚴時代,再也禁忍不住要在每一部電影中念茲在茲於「反省」大任的新電影工作者,恐怕能真正描繪他們的「心」的「核心」,已然是某種更深遠的知識「心理情結」──這,既是推動他們創作的能量,又是壓抑他們多年的陰影。

既是陰影又是能量,如果繼續以五千年悠久歷史的文字來表現,恐怕不致引爆這種知識份子集合大旋風。新電影運動之所以能在當時迷醉了許多人,恐怕是台灣自戰後以來的知識份子,終於找到五四運動(乃至鴉片戰爭)以來所高舉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一個空前的知識出口──「中學」是:親眼與他人集體共賞自己在戒嚴時代的成長過程;西學是:發明還不到百年的最新創作表現方式,電影。

最新的知識(電影美學),空前的台灣經驗,以及也許是最重要的,知識份子為一直像遊魂般幽蕩在抽象的表現方式的理想、知識、衝動,尋找到一個最新(乃至全新) 、最具體、最強有力的「媒體/身體」: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