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9-28 08:59:59顏士凱

札記的「蝴蝶效應」


前天深夜,一個很久沒聯絡的朋友突然來電話;話語之中急切切的關懷之心,令我有種其隨時就在我身旁的美麗幻覺。

掛了電話,我走到書房的窗口,在朦朧的夜色中俯視樓下,旁邊的眷村白天被怪手挖得殘破不堪。這個老舊的眷村終於走到了要重建的命運;想必又將是一棟冰冷的水泥大樓。我六年前(九二一後的一個半月),剛搬來這裡的時候,這眷村的屋瓦在雨後所呈現出來,那一片接一片的青苔,很是教我心醉不已。

也許是一股莫名的氣息,也許是一剎那間的換氣,突然想起在個人的「文字工程」(註一)中,寫得最多的,既不是成書與成篇的電影文,也不是總也教我堵在半路上的一大堆小說殘稿,而是那述說不盡的「札記」。

那裡面包括了不太多的日記,較多的是我的寫作札記、內心翻攪。友人在關切的話語中,突然插進來一句話說,其很好奇我寫文章的一些「奇妙」想法與手法,「究竟」從何而來?友人沒有空出讓我回答的「時段」,關切的急切的步伐再度前進;友人的「關切」剎那間變成,我對自己的內心的翻攪--感覺是:沒有這樣的自我翻攪,跟不上友人對我的關切那種「頻率」。

俯視已然不再的雨後青苔,回首聲音緲去的關切,突然想起這些札記;那裡面兼融著「力量與氣韻」(註二)。想起當年出第二本書後,出版社問我下一步寫作計劃,我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就是一大本寫作札記,那令他們當場傻眼(註三)。而今想來當時自己那股「灑氣」(揮灑內心翻攪的札記之氣),而今在無人的黑夜「一眼望去」(註四),竟有雨後的美麗青苔之撼。


寫「關於電影的文章」(註五),總予我一股近乎「雕刻」之感;寫小說常令我覺得是在貼近「建築」;寫散文,心思較接近散步;寫札記,令我不時有繪畫之潑墨之動。

多年來,我始終相信一件事:沒有這些札記,我的寫作力氣不可能如此持久,寫作創意不可能如此(自我)要求。

於是,在(樓下)美麗青苔不見的那一天,我突然感受到多年來的「灑氣」中那份美麗。於是,在別人的美麗不見之日,我將我的美麗釋放了出來。這種「現象」,也許,這正就是急切前進與急速遺忘的今人口中的「蝴蝶效應」;(我感覺到的)這種「美麗」,我希望在釋放出來後,能帶給讀的人一股香氣--「一眼望去」的香氣。



註一: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出身」於文藝青年;或許如此,令我覺得「許多電影,對我是可有可無」。

生平第一次訂購的雜誌是,光復書局的「學生科學月刊」;我是在這裡得知尼斯湖水怪、亞森羅頻、大氣科學、地質學(這是我大學時的偶像Claude Levi-Strauss的三大師承之一)。而我的大學,則是從自然科學(電子系)唸到社會科學(人類學)。

註二:在我估來至少有五十萬字的札記中,「太極拳般的氣韻」是我的一大主題--如何在寫作中,具有如太極拳般,化去用力的柔轉身心;如何在世俗的生活中,具有如太極拳般,消解「世(俗之)力」的路徑;如何在群眾之中,具有如太極拳般,不動聲色的曼妙穿梭前進。

註三:可想而知的是,對他們而言,出版札記應當是只有偉人才「配」做的事。

註四:「一眼望去」,那令我感受到像太極拳中的「雲手」;似看去卻回首,似前進卻後轉進。

註五:「關於電影的文章」--不少人讀了力氣影壇中的文章後,如是稱呼我的電影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