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開始一直給你寫信，第一封是從島上回來以後，而最近的一封，應該距離今天我坐在臺燈下一筆一劃地用藍黑色鋼筆書寫你，已經整整一年了。
我和你的故事裏，不會動輒出現十幾二十年的時間跨度，沒辦法，我們還不小。
在信裏，我們討論了你和肖毅，你說：“他愛的不是我。”我說：“就沒有必要死守著那毫無希望的感情。”你又說：“可是我放不下，我已經夜夜哭到無淚。”我說：“時間或者可以幫助你。”你還說：“我像是失去了靈魂，朋友說要找道士給我招魂。”我接著還說：“別忘記了我們的約定，我們要開心。”
我總會到了夜深的時候讀你的信，天微亮後才提筆回信。我始終沒忘記向你示愛，一步步緊逼著。我惟恐稍一放鬆，不安分的你就會如小兔子一樣，飛快地蹦走。
“你在讀這封信的時候，也許我就在你身邊，也許正在離你而去。”你說，“要說yes，很容易，可是現在不是我說yes，而是你。我希望你來選擇，是讓我留在你身邊，還是離開你。”
我坐在教師裏，手裏捏著這封你親手交給我的信，還殘留有誰的體溫呢？
我顧不上下課，我跑到電話亭，撥同你的電話。
“我愛你！”我說。
“我希望你再考慮一段時間。”你說。
“我是真的愛你！”
“……可是我只是對你有好感，你不怕我一天會離開你？”
“我是實在的絕對的愛你！”我又一遍地說。
這通電話時間不長，不過成效豐盛，我可以站在教學樓興奮地大聲叫著，不顧寒冷，索性躺在天臺看天空，你終於是我的戀人，我的女友。
我忘形了，我忘記你所說的：“這麽多年，你難道不想得到什麽嗎？有什麽我可以補償你的嗎？”
補償我的，不是歸屬我，不是愛我。可是我忘記這點，很要命的一點。
在這麽久以後，我肯在這心平氣和地回憶發生在你我之間的事情，我鼓起了很大的勇氣，經常可以在書中讀到這樣的情節，主人公在用筆把整個故事寫下來以後，就宣告了全劇終。雖然我不太可能學會把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人，還支了個臉盆放把火，把手稿燒得一乾二淨。但已經足夠了，把牽挂的情緒用適當的身份來詮釋，把曾經浸染了每個細胞的愛戀，剔除乾淨，還來一個純真的友情，哪怕剛開始的時候，有些艱難的做作。
說到了寫信，這在我和你的交往中戰局了極爲重要的地位，甚至或多或少地波及到我和其他人的交往，也開始習慣用文字。我一度懷疑我是從給你寫信開始，愛上這種在白紙上塗鴉的感覺，就好象無拘無束地和一個人談天說地，有點像小時候的那爲“知心姐姐”，不過“知心姐姐”的歷史太遙遠了。寂寞的時候，得學會自己抒解。
我們的信件往返迅速，快的時候一周可以受到三封你的信，很快我就養成習慣，在班級的信報欄蹲點守候，費力地搜索寫有我名字的信封。
我沒有再去翻舊書信，最後一次看那一大包鼓鼓攘攘的東西，已經是在半年以前，所以不免有些記憶模糊。但我們信中的內容總少不了肖毅，或與之相關的話題。這種狀況一直持續我們分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臨近高考，我還給你寫了最後一封信。然後，那場轟轟烈烈的人生第一大仗就奏響了衝鋒的曲子。
在我高三的日子裏，除了讀書，還有一件事情我得很認真地對待——給你送復習的考卷資料。你離開了重點中學，我沒離開。那時候，我們學校每周六下午都會有數學測試。在我們考試以後的那一周，你們學校也會拿相似的卷子測試。你的數學一貫慘不忍睹，給你送考卷便成了我一項理所當然的差事，不管颳風下雨，我都很認真地把考卷連答案在周三下午體鍛課或者放學後，送到你家裏。爲此我還欠了一屁股的人情，至今沒能還給那些“無條件支援”我的哥們。
如果沒有記錯，送考卷的事情以我們在海邊看星以後開始的，一直持續了整個高三。不知道是不是就因爲這個，我才有機會當了你一個多月的男朋友？其實你有必要嗎？我知道你有地方拿到一樣的考卷和答案。我一向很不懂得報復，一度想被你甩了以後停止這種買力不討好的行爲。可是最後還是一如既往，堅持了下來。本來這就是我心甘情願的，如果你非要扯什麽虧欠的，也許就沾這個一點點邊，一點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