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佛羅倫斯亮了，透光的窗簾像鏡頭裡層層的鏡片，這麼溫柔而折曲地把城市與天光層層透亮，映在我們的桌前，留下簡單的光與影，有些線條清晰，有些則迷離模糊，可能窗外深深淺淺的歷史與美太多了，不是那麼容易聚焦。

    學義大利人的優雅，把早餐高雅的放進了肚子後，我們參加托斯卡尼山城的一日旅行團。參加旅行團是一件省時省力的事，有時卻也豐富得令人乏味。上車，準時抵達西耶納，準時集合、解說、入場、離開……一直注意時間，一直掛心會不會迷路脫隊，就這樣緊緊地跟著，分不清東南西北地在迷宮般的西耶納裡鑽來鑽去......我總想，如果是自己來此，一定會手拿一份地圖，先把這城市的輪廓反覆熟悉，然後會記憶每一條走過的街，記憶街上美麗的花檯與在露天咖啡座裡安靜讀報的老爺爺，也一定會迷路，然後找位美麗的義大利小姐問路，她說不定就是麥奇地家族的後代，或者是西耶納賽馬隊的成員，然後她會熱心地帶我們穿過街衢，來到西耶納大教堂，然後我們揮別，我們會記得她優雅的口音與逆光中透亮的金髮，深深地記得在西耶納裡我們所不預期的一切……而不只是記得導遊反覆的歷史講解與時間提示。

    儘管如此，西耶納還是很動人，遮掩住電子門鎖的雕花銅門紐、隱藏住電線的巴洛克路燈、牆壁上貼心的栓馬環與大教堂裡黑白相間的壁面紋理，這是西耶納的細緻。還有那城牆般高聳夾峙的街道住宅，從上灑花與灑槍彈同樣方便，抬頭跟著一線藍天就能走到義大利最美的扇形廣場：田野廣場。廣場上有快樂噴泉、母狼哺乳雕像、日光浴的人群與噴跑的小孩……最誇張的就是市政廳高塔，感覺隨時會對藍天轟然開槍，冒出雲朵如槍煙，霎時義大利最美最熱鬧的賽馬活動就會奔馳在這廣場上，每一匹馬都在眼前呼嘯而過。

    午餐，我們在托斯卡尼著名的葡萄酒莊園用餐，座位擁擠了些，擠到難以保持自己的美好，似乎一定要跟周遭的外國人搭個話才不會太失禮……所以我們淺嚐六種美酒後，很快就溜去剷草團、餵義大利豬、酒窖裡聞聞橡木桶，然後躲在葡萄園裡，這是一天裡難得自在的時光，可以讓托斯卡尼的天光雲影，成為心中一幅幅色彩繽紛的油畫，也可以好好地把妳烙印在我的眼中。

     其實，以妳為圓心，半徑五公尺內幫妳拍照，就是我最喜歡做的事，也是我最好的旅行，像星球的軌道，我可以近得像火星，也可以遠得像冥王星，但總能被妳的光芒所照耀，總試著在照片與腦海中，保存著妳在黑闃銀河裡遞來的溫度。

     
     不過太黏膩的愛，反而像是跟團的旅行。下午在聖吉米諾安，這個中古世紀的摩天高塔之城，我第一次被異鄉人注目，有兩個義大利小男孩一直以為我是日本人，瘋狂用日語跟我搭話，是感覺被人打擾了，因為我喜歡讓自己專屬於妳，每分每秒，每個快門與每個步伐……而現在必須分心給這兩個小男生了，妳卻鼓勵我跟他們聊天、拍照，我也試著去做，其實也蠻新鮮有趣的，於是聖吉米諾安變成了這一天最豐盛的景點，意外地好逛、好吃、好拍照、好買，水井廣場旁有世界第一冰淇淋，甜點店裡有Panforte義大利道地杏仁糖，然後還有皮件店、磁盤店、賣松露的店……都是電影裡歐洲中古世紀的美好樣貌，雖然十四座樂高機木般堆疊的摩天高塔，仍舊抵擋不了疫病與戰爭，但數百年後仍是攔住了旅人熱情的眼睛。

     黃昏走出城牆外，妳以聖吉米諾安的山頭為圓心，鳥瞰整片高高低低的燦爛的托斯卡尼，好美，妳與托斯卡尼。鏡頭裡層層的鏡片，又可以這麼溫柔而折曲地把托斯卡尼與妳層層透亮，映在我的眼前，妳是清晰的，托斯卡尼是模糊的，但我的心意則鮮豔不已，因為有妳的旅行，以妳為圓心的旅行，就是我此刻最好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