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大的桑葚，棗子大的藍莓，便宜得像台灣聖女番茄的整籃野草莓……佛萊堡的黑森林市集，彷彿是魔法市集，是什麼樣的森林與水源能孕育出如此碩大鮮甜的物產？低頭看在石板路上走得顛顛倒倒的小鏘，她QQ的嘟嘟臉也是如此碩大鮮甜，捏一下，就會飽滿出許多鮮甜的憨笑。

從佛萊堡轉小火車到蒂蒂湖，黑森林拉鍊般在鐵道兩旁展開，小鏘對森林可能沒有興趣，繼續啃著野草莓，啃到嘟嘟臉也染成了草莓，她小小的身軀坐在我的腿上，火車搖動著，我雙手半環著她，護衛、啃食，感覺她也正在我的懷中長成，從這一秒到下一秒，從哈密瓜大的嘟嘟臉到大白柚般的嘟嘟臉。

下個畫面就是這張嘟嘟臉塞滿了黑森林蛋糕，黑森林蛋糕其實不太好吃，跟巴黎或台灣的蛋糕相比，實在粗糙了點，但小鏘卻吃得津津有味，對一歲半的她來說，旅行可能就是不斷地吃與看，然後，賴在爸媽身邊。

在蒂蒂湖邊，小鏘正進行人生中第一次餵野鴨的冒險，野鴨站起來比她還高，她又想餵鴨又害怕，看她的眼睛與嘟嘟臉一起漲大，丟出一塊小麵包彷彿新兵扔出第一枚手榴彈，好笑卻也驚險極了。我們大概都忘了蒂蒂湖的波光粼粼，忘了茂密的森林如何用林蔭向湖面溫柔取水，只記得驚惶的嘟嘟臉如何大戰黑森林野鴨。

在咕咕鐘專賣店裡，小鏘更驚奇了，一堆晃來擺去的東西，此起彼落的美妙聲音，玩具小人隨時會從鐘面探出頭來，旋轉並且唱歌，雖然店裏頭的大陸口音有點煩人，但嘟嘟臉上的大眼睛轉阿轉地，像鐘擺一樣，不斷同步我們生命的時間與頻率。

黃昏，嘟嘟臉累了，眼睛闔上，嘟嘟臉卻闔不上，像尚未烘烤的白白胖胖的麵糰，貼在我的胸口加溫著，那時我們搭錯了火車往黑森林更深處迷途，我也記不清那些荒涼的小車站與森林小屋裡溫馨的朋友聚會，只記得我低頭偷偷親了嘟嘟臉無數次，像媽媽一樣，感受那重量、挪動、與依賴。回到佛萊堡，驚覺遺漏了黑森林市集裡買到的一大包魔法，大概是放在蒂蒂湖餵野鴨旁的公園椅上了，突然想啃一口繼續酣睡著的嘟嘟臉，裏頭應該還飽滿著那野草莓的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