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0-30 13:50:01黎俊成

朦朧十種美:婉約

 






自李易安<詞論>提及:「詞別是一家」後,宋詞的婉約大底定調,婉約與朦朧有著相當的聯繫,如果柳七的「彩線閒拈伴伊坐」太過率露親狎,那麼易安女士的「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就耐人尋味多了。

 

這一美我本來想寫「溫柔」。因緣是不能強求的,朦朧保留了一切緣分的可能,但不強指哪一種可能,給予讀者的感覺應是偏向溫柔的。我愛極了夏宇<逆風混聲合唱給ㄈ>這一首詩極盡溫柔之語,纏綿而深刻。雖然裡頭許多字句我是不解的,然而讀完這首詩之後,我彷彿什麼又都懂了,溫柔地懂了。

 

如果溫柔是「婉」,「約」就是溫柔的表現方式,「約」就是縮小節制,制約文字是詩的一把鑰匙,所以夏宇寫「夢與夢間嚴守秘密\字與字間亦是」,把這把鑰匙插入字與字之間,輕輕旋轉後,或許就能知道秘密了。然而有時候字與字之間的鑰匙孔太多了諸如:十三顆鈕釦、百里香、薰衣草、第一場雪、糜鹿般的小孩、鐲子、硃砂痣。這些鑰匙孔裡藏著太多的可能,並不是歧義也不是象徵,只能名之為詩的秘密,秘密產生了撲朔迷離,撲朔迷離產生了溫柔又深藏的美。

 

當一位絕美的女孩,婉約地對你一笑時,你如何解讀呢?愛情、友情、善意、其他……然而美是無法忘懷的,引發的後續只是自己的私心罷了。

 

 

(附錄)

逆風混聲合唱給ㄈ/夏宇

 

在憂傷和虛無之間
我選擇百里香和薰衣草

夢與夢間嚴守秘密
字與字間亦是

在海灘遺失的籃子和翅膀
它們獨自飛翔

向夏日的深處
向遠處發著的光

剩下我們疲憊激烈的感官
向彼此的身體索盡
季節剩餘的汁液

好像我們稱之為快樂
或瘋狂的這些顏色
在不同的瓶子裡混淆著
不能貼上任何的標籤

你在我的頭上打下木樁
我終於變成你的旋轉木馬

還有那些忍耐許久也終於飛走的傘
在雨後回來只想做一群安靜的蘑菇

雲層深埋如記憶的十月
很快我們有了第一場雪

但我將回去我炎熱明亮的島
一朵番紅花顫落三千兩百四十萬生滅

我把臉孔藏在井底
看見深淵般的天空裡另外一個自己

你只向解開的十三顆鈕扣
搜尋滿園的覆盆子

有時候確實我古怪遙遠
像從來不經過男人而懷著麋鹿般的小孩

我藉故打破玻璃
逃往最遠的城市

如何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裡留下記號
愛一個人還是買一雙鞋

慢慢遺失了他們
很快寫好了詩
押著蚱蜢般的韻
在夏日的草叢裡
跳躍消失

然後我就一無所有
剩下一隻鐲子
眉心一顆硃砂痣

剩下一塊明礬放進混濁的夜裡
許久 我聽見有人清晰地說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