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暑閱讀:布萊克.克勞奇《松林異境:迷途》
處暑閱讀:布萊克.克勞奇《松林異境:迷途》
書名:《松林異境:迷途》
作者:布萊克.克勞奇 Blake Crouch
除了史蒂芬•金與休豪伊,我們也應該知道這號人物!
克勞奇一九七八年出生於美國北卡羅來納州,他從小就愛說故事,弟弟喬丹(Jordan Crouch)是他的第一個聽眾,睡覺時克勞奇總愛說些恐怖故事嚇唬他,兩兄弟長大後甚至還合寫了一本哥德驚悚小說《毛骨悚然》 (Eerie)。克勞奇出版了為數眾多的小說和中篇故事、短篇故事和單篇文章。小說《滿載》(Fully Loaded)、《逃》(Run)與J‧A‧康拉斯(J.A. Konrath)合著的《煽動》(Stirred)全順利登上亞馬遜電子書暢銷排行榜的前十名。他創作出的三本小說、一個中篇故事、一個短篇故事皆已被改拍成電影或電視影集。他自述自己的寫作風格深受多位名家影響,包含《納尼亞傳奇》作者C.S. 路易斯、《長路》作者戈馬克•麥卡錫、說故事大師史蒂芬•金與《隔離島》作者丹尼斯•勒翰。克勞奇現居克羅拉多州杜蘭戈巿,仍舊持續創作著驚悚刺激的故事。《羊毛記》的作者休豪伊如此誇讚克勞奇:「他的確很會寫作,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怎麼訴說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
譯者:卓妙容
臺灣大學會計系畢業,美國密西根州立大學企管碩士。曾任職矽谷科技公司財務部十餘年。譯有《美人心機》、《金融吃人魔:如何與高風險市場共舞》、《福爾摩斯先生收Ⅱ》、《血衣安娜》、《噩夢少女》等書。
內容介紹:
在松林鎮,天堂就是你家。
別談論過去、別對外聯絡、全鎮電話一同響起時一定要接,
最重要的,永遠別走出松林之外……
如果沒看見峭壁下的骨骸、如果沒聽到松林裡的尖叫、
如果不是怎麼繞也離不開松林鎮,也許,他會相信這裡是天堂。
★《羊毛記》的詭譎震撼 ※《時間迴旋》的波瀾壯闊 ※《穹頂之下》的奇異驚悚
★《羊毛記》作者休豪伊盛讚:「你絕對猜不到克勞奇下一步要將你帶往何處。」
★ 福斯影視立即搶下改編影集,由《靈異第六感》導演執導
★ 一出版就在亞馬遜暢銷榜急速竄升,並搶占當代科幻、動作探險、恐怖驚悚#1
★ 看過的人無不大喊:「這是什麼超展開的結局?快給我下一本!」
蒼翠松林中的小鎮美得像幅畫,
伊森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如果鎮民相信他是誰、如果他沒聽見松林中的淒厲尖叫、
如果不是怎麼繞也離開不了松林鎮、
如果沒發現峭壁下的破碎骨骸和綿延的通電圍牆……
也許,他會想永遠待在這個天堂般的地方。
伊森‧布爾克在松林裡的河邊醒來,腦中只記得六件事:現任總統的名字、他母親的長相(可是不記得名字或聲音)、他會彈鋼琴、他會駕駛直升機、他三十七歲、他身受重傷且亟需去醫院。
伊森身上既沒有證件也沒有皮夾,他蹣跚走到鎮上,發現鎮民們過著純樸鄉村生活。鎮上的人說不認識、也從沒見過他這個人,伊森好不容易記起他家在西雅圖,查號台卻說查無此人。
松林鎮的夜晚寒冷寧靜,只聽得見蟋蟀鳴叫,伊森循聲撥開草叢,卻發現聲音來自一個擴音器;他與一名鎮民交談,卻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是臉書、誰是歐巴馬、還認為現在是1950年;伊森不顧自己身受重傷,一心想逃離這個陰陽怪氣的小鎮,他闖入松林,卻聽見不知名生物的淒厲尖叫,更在岩壁下方發現破碎的骨骸。更詭異的是,不管伊森怎麼走都重新回到鎮上,還看到路牌寫著:
歡迎光臨松林鎮,在這裡,天堂就是你家。
他不知道這個小鎮到底隱藏了什麼秘密,但他可以確定的是:這裡絕不是天堂。當伊森再度試圖逃跑,全鎮五百多支電話一同響起,他看見原本純樸善良的鎮民換上華麗的嘉年華禮服,還拿起各式武器……
怎麼可能會有走不出去的小鎮?為什麼沒人相信他是誰?為什麼他不能與外界聯絡?通電圍牆是為了不讓人們出去、還是防止外面的東西進來?伊森發現這個鎮遠比他想像中的恐怖許多,然而更巨大、更駭人的秘密,還在松林之外等著他……
松林鎮的美好幻象之下,是個黑暗的謎團
然而松林之外的秘密,卻更加駭人。
當他意外窺見松林之外的世界,
他必須選擇迷途知返,或成為獵物。
國外暢銷紀錄
福斯影視簽下《松林異境》三部曲的電視影集,由《靈異第六感》導演奈沙馬蘭執導,即將上映。
《松林異境》出版後隨即高居美國亞馬遜Kindle電子書全榜#20,上市兩週即售出超過二萬冊,在三個類型小說部門位居#1,分別是:當代科幻、動作探險、恐怖驚悚。
小說已於二〇一二年八月出版平裝本,銷量逾5萬冊,躋身全美暢銷小說書榜。截至二〇一三年二月,在美銷售已逾二十萬冊。
書摘:
男人醒來時發現自己仰躺在地上,陽光照在臉上,還聽到潺潺流水聲。他的眼睛痛得要死。頭顱底部傳來持續的跳動,顯然是偏頭痛即將發作的前兆。他用手撐地坐了起來,將頭埋在兩膝之間。眼睛還沒打開,就已經感覺到周遭在浮動。他深吸一口氣,覺得好像有人用高爾夫球桿用力重擊過他左上方的肋骨。他呻吟著,強迫自己張開眼睛。左眼一定腫得很厲害,因為看出去的視線只剩一條窄縫。
他從沒見過這麼綠意盎然的畫面,又長又軟的綠草一直蔓延到河岸。清澈河水在鵝卵石間飛奔。河的另一邊聳立著一座超過千尺的懸崖。岩壁上長了許多高大的松樹,空氣中松香瀰漫,還有流水的清爽甜味。
他穿著黑長褲、黑西裝,白襯衫上到處都是血漬。
他試著起身,沒想到膝蓋一軟,他往後跌坐,震動力道之大讓肋骨一陣劇痛。他鼓起勇氣再試一次。第二次,成功了。雖然腳軟得像麵條,但好歹還能站。腳下的地面如甲板似的晃動。他慢慢轉身,腳步踉蹌,小心地跨出一大步以保持身體平衡。
他背對河流,眼前出現一片空地。
舉目望去,連個人影都沒有。
空地旁有棟維多利亞式的房子,更遠的地方則是一排建築。整個鎮最長不會超過一英里,四周被高達千尺的岩壁環抱,紅色斑紋的岩石如高牆般將小鎮與外界隔絕。而小鎮就像古羅馬露天劇院的競技場座落在正中央。最高的頂峰仍有積雪,但他所在的山谷卻十分暖和,天空是一片萬里無雲的湛藍。
他先檢查長褲的口袋,再檢查西裝。
皮夾不見了。現金不見了。證件不見了。鑰匙不見了。手機不見了。
唯一留下的,只剩內袋裡一支小瑞士刀。
當他終於走到空地另一頭時,他的神智清醒許多,卻也更加困惑。糟糕的是,偏頭痛已開始發作。
他只記得六件事情:
現任總統的姓名。
他媽媽的長相。雖然不記得她的名字或她聲音聽起來是什麼樣子。
他會彈鋼琴。
他會駕駛直升機。
他三十七歲。
除此之外,這個世界和他所在的地點猶如一張他看不懂的外國學名表。他可以感覺到真相就在腦中某處跳躍,可是即使他手伸得再長也抓不到。
他走上一條寧靜住宅區的道路,走到一半,他感到一陣抽痛。左胸的痛楚使他不得不停下腳步。他解開胸口的鈕釦,拉開領子。傷勢比他想的還糟,他的左胸有道很長的暗紫色瘀血,中間暗黃色的傷口又長又寬。
顯然他是被什麼東西撞了。而且力道極大。
他輕觸頭骨表面。頭痛還在,而且愈來愈嚴重,可是除了左胸的傷口,他身上其他部位似乎都沒受傷。
得到的結論很模糊,他大概是出了什麼意外吧?
可能是被車子撞。也可能是跌倒。更可能是被人攻擊,所以他身上的皮夾才會不翼而飛。
他應該立刻報警。
不過……
要是他做了什麼壞事呢?犯了罪之類的?
可能嗎?
也許他應該再等一下,看看待會兒他還會再想起什麼事。
他對這個鎮似乎沒什麼印象。他突然發現自己一邊蹣跚走著,一邊唸著每個郵箱上的姓氏。是潛意識嗎?是因為在他擷取記憶的過程中,他知道其中一個郵箱會寫著他的名字嗎?知道如果他看見了,他就能想起所有的一切嗎?
他繼續走。
再過三條街,他來到大街和第六街的交叉口。他在樹蔭下的長凳坐下,小心緩慢地深呼吸。他環顧四周,試圖尋找任何看起來熟悉的事物。
咖啡豆的香味讓他不由地站起身來。他左右查看,看到半條街外有間咖啡店。味道一定是從那兒飄出來的。
他走到咖啡店,拉開門,走向收銀員。
二十多歲的金髮女店員注意到他,她美麗的眼睛裡似乎閃過一絲恐懼。
她認識我嗎?
他在櫃檯後的鏡子看到了自己的影像,立刻明白為什麼她會露出嫌惡的表情。他左半邊的臉上有著大片瘀血,更糟的是他的左眼腫得只剩一條縫。
除了可怕的瘀青之外,他看起來其實還不壞。估計他大概有六尺高,黑色短髮,兩天沒刮的鬍渣影子似的籠罩住下半張臉。西裝下的肩膀形狀和襯衫下的胸線顯示他的身材結實強壯。
「想喝點什麼嗎?」女店員問。
男人傾身靠向櫃檯。「妳認識我嗎?我以前來過這兒嗎?」他輕聲問。
「你不曉得自己以前有沒有來過這兒?」
他搖頭。
她仔細看著他好一會兒,想判斷眼前他是認真的,還是瘋了,還是在耍她。
最後她說:「我相信我以前沒看過你。」
「我還能再請教妳另一件事嗎?」
「當然。」
「這裡是什麼地方?」
「你不知道你身在何處?」
聽到這問題,他猶豫了,一部分的自己並不想承認他是這麼的絕望無助。終於他還是搖了搖頭。女店員眉頭深鎖,彷彿對他的反應無法置信。
「我不是在耍妳。」他說。
「這裡是愛達荷州的松林鎮。你的臉……你出了什麼事?」
「我……我不知道。鎮上有醫院嗎?」話一出口,他立刻感覺到一陣不祥的預感爬上他的背脊。
只是不祥的預感嗎?
還是勾動了什麼深藏的記憶,才會讓他打從心裡覺得不舒服?
「我幫你叫輛救護車,好嗎?」
「不用麻煩了,」他從櫃檯後退。「謝謝……」
再度走進陽光下讓他稍微失去了平衡感,也讓他的頭痛加劇。左胸肋骨的痛突然間貫穿全身,讓他癱軟在地。
頭痛更嚴重了。
他的視線先是重疊,再變模糊,最後終於轉成全黑……
†
坐在他旁邊副駕駛座的史塔寧斯沒機會看到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史塔寧斯顯然很喜歡自己的聲音,所以從博伊西出發往北開了三個小時之後,他仍然說個不停。自從一個小時前他發現只要每五分鐘講些「我倒沒那麼想過」或「嗯……真有趣」之類的話就可以矇混過去後,他的耳朵已經自動關上了。
當他看到大卡車水箱罩出現在史塔寧斯的窗戶外距離只剩幾英尺時,離他上次搭話的時間正好差不多五分鐘了,所以他剛巧轉頭準備隨便說點什麼。
他還來不及反應,史塔寧斯頭部旁的窗子就已經被炸成成千上萬片碎玻璃。
安全氣囊從機柱爆出來,可是遲了百分之一秒,剛好錯過他撞向擋風玻璃的頭。撞擊的力量很大,大到他的頭撞穿玻璃。
林肯大型轎車的右車身被擠爛,粉碎的玻璃和扭曲變形的金屬四濺,史塔寧斯的頭更是直接被大卡車的水箱罩格柵撞上。
他可以感覺到擠壓進來的大卡車引擎熱氣。
汽油和剎車油突然冒出的臭味。
到處都是血漬。鮮血從破裂的擋風玻璃內側流下來,噴灑在儀表板上,噴進他眼裡,從史塔寧斯的殘骸上不斷噴出。
他駕駛的林肯大車被大卡車斜斜推過分隔線。就在它被推向巷口有個電話亭的棕石建築之前,他已經昏了過去。
†
當他想起車禍的事時,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就像有人突然按下開關似的,他想起那場車禍、想起他叫伊森.布爾克,是美國特勤局的探員,他和史塔寧斯來這裡尋找兩個失蹤的同事:比爾.依凡斯和凱特.威森。
天空漸暗,溫度也開始下降,伊森繼續往小鎮的東側走。
經過一戶正在院子烤肉的人家。
微風帶著炭火的味道。
啤酒微酸清涼的氣泡在塑膠杯裡不停往上冒。
孩子們的笑聲在山谷裡迴盪。
每個角落都漂亮得像幅畫。
完全是柏拉圖理想中的小鎮。這裡的居民不會超過五百人,他不禁想著為什麼這些人會搬到這兒來住。其中有多少人是在偶然經過,意外發現松林鎮的美,愛上它才留下來的?又有多少人是在這裡出生,從沒離開過?
他能夠了解為什麼人們會願意留在這種地方。有什麼理由要拋棄看起來是這麼完美的小鎮呢?被他見過最漂亮的自然景觀包圍著的典型美國生活。在他離開西雅圖的前一晚,他看過幾張松林鎮的照片,可是沒有一張傳神地捕捉住這個小山谷的美。
然後,他來到這兒。
就是因為他來到這兒,他才知道這地方並不完美。
從經驗中,他學到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黑暗。
這世界就是這樣。
完美是很表面的。只是皮毛。稍微深入一點,你就會開始看到黑暗的內在。
等到你看到最裡頭,可能黑得和墨水一樣。
他一邊走,一邊著迷地望著岩壁。東側的山一定至少有三、四千尺高。頂峰上全是峭壁和冰雪。
最後一縷平射的陽光照耀在他背後的岩石上,他轉身,欣賞夕陽的餘暉慢慢退去。
光線一消失,岩石立刻變成鋼青色。
而它帶來的感覺也變了。
還是很美。
但更遙遠。
更冷漠。
†
天色已經全黑。他的腳好痛,而且餓得不得了。飯店隔壁的小餐廳關門了,所以他在滿天星星的陪伴下往北走。
時間其實不晚,只是每家店都關門了,人行道上一個人都沒有。他開始害怕會找不到東西吃,這瞬間成了他最深的恐懼,還好轉入下一條街時,他看到還有店家的燈光亮著。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同時也聞到熱騰騰的食物香味。
他走進這家燈光昏暗的酒吧。
一個身材高挑的棕髮女人走到伊森旁邊,滿臉笑容,扔了一個杯墊在他面前。
「要喝點什麼?」
「啤酒就行了。」
當他想起自己身上完全沒錢時,她手上的啤酒杯已經裝得半滿。
她把杯子放在他面前,泡沫不斷地從杯緣溢出來。「你只是來喝一杯,還是要吃點東西?」
「當然要吃東西。」他說,「不過妳大概會宰了我。」
女人微笑。「應該還不會吧!我還不大認識你呢!」
「我沒帶錢。」
她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好。也許你剛才說得沒錯。」
「我是個聯邦探員。很顯然的,鎮上的警長拿走了我的皮夾和電話。其實他拿走了我全部的東西。這讓我非常不方便。」
「所以,你是聯邦調查局之類的人嗎?」
「特勤局。」
女人微笑站在吧台的另一側傾身靠向他。燈光太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仍然可以看得出來她是個大美女。比伊森年輕一點。
「妳叫什麼名字?」
「貝芙莉。」
「我是伊森。」
她和他握手。「很高興認識你,伊森。」
「貝芙莉,等明天一大早我拿到我的皮夾和其他東西,我就會回到這兒——」
「讓我猜猜……賞我一大筆小費。」
伊森搖搖頭。「妳在取笑我。」
「抱歉。」
「如果妳不相信我,我——」
「我才剛認識你。」她說:「等你吃完飯時,我會比較清楚我是不是真的還會再見到你。」
等伊森點完餐也吃完食物時,貝芙莉收走空盤,回頭幫他添水。
「你到底是來這兒做什麼的?我的意思是,你的官方任務是什麼?如果你不能告訴我,我可以理解——」
「失蹤人口調查。」
「誰失蹤了?」
「兩個特勤局探員。」
「他們在松林鎮失蹤?」
「大約一個月前,比爾.依凡斯探員和凱特.威森探員來這兒出機密任務。到現在,他們已經十天沒和總部聯絡。音訊全無。沒有電子郵件。沒有電話。甚至連他們駕駛的公家汽車上的衛星定位追蹤晶片都失效了。」
「所以特勤局派你來找他們?你認為他們出事了?」
他沒回答,只是瞪著她。
「嗯,我希望你能找到你要找的答案,伊森。」貝芙莉從圍裙前方口袋拿出一張帳單,將它悄悄滑過吧台。
「這是我今晚的餐費嗎?」
伊森低頭瞄了一眼。上頭沒有列出他剛才點了什麼,卻有一個貝芙莉手寫的地址:
第一大道六百零四號
「這是哪裡?」
「我家的地址。如果你需要幫忙,或者遇上麻煩……」
「哇?妳現在開始擔心我了?」
「不是。可是你身上沒錢、沒有電話、沒有證件,你確實很可能會有麻煩。」
「所以妳現在相信我了?」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
伊森醒來時頭痛得很厲害。
他在大街的人行道上跌跌撞撞,頭痛欲裂。
他愈來愈不舒服,還需要吃點止痛藥,讓疼痛的程度降下來,讓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動,好走到警長辦公室。
伊森在下個路口停下腳步。他將手伸進西裝內袋,拉出一張對摺的紙,攤開它。
第一大道六百零四號
他有些猶豫。去敲一個陌生人的門,向她討藥吃?另一方面,他又不想回醫院。而他不能帶著這種劇痛和模糊的心智出現在警長辦公室裡。他計畫要好好發威一下,但他現在痛到只想爬回黑暗的房間縮起身體。
她叫什麼名字?
對了……貝芙莉。
他可以去她家,借幾顆止痛藥,緩解疼痛,然後再去警長辦公室。
他穿過馬路,繼續在大街上走,到了第九街後,轉彎向東前進。
三個街區後,他意識到腳在鞋裡的摩擦,可是他不能停。雖然絞痛,但能夠讓他不一直去想他的頭痛,倒也是個不錯的干擾。
走到第四大道的另一端時,他加快速度。雙腳的疼痛愈來愈嚴重,可是他咬牙忍住,想著:到了就好,咬牙撐住,到了就好。
過了第三大道,他的速度幾乎是在慢跑了。他的肋骨又開始痛了起來。他經過一排看起來比較殘破的房子。天堂一般的松林鎮也會有貧民區嗎?他心想。
看到第一大道的路標,他停了下來。
居然是泥土路。原來的石塊早就被沖刷掉了,崎嶇的路面高低不平。沒有人行道。在這之後也沒有任何道路。他已經走到了松林鎮的最東邊,文明的範圍在這排房子後便倏然而止。屋後全是滿山遍野的大松樹,陡峭的山坡直上數百黃尺,成了包圍全鎮的城牆。
除了鳥鳴之外一片寂靜。完全和松林鎮巿中心的喧鬧聲隔絕。
他看到走過的郵箱上寫著五百多號,暗自鬆了一口氣,貝芙莉的家應該就快到了。
下一個交叉路口就在前方。空空盪盪的。
一個人都沒有。
到了。六百零四號。右邊第二棟房子。信箱上都是鐵鏽,只剩接縫的洞尚留原色。殘存的小鋼片上的街道號碼隱約可見。
他把視線轉向房子。
以前大概是棟相當不錯的維多利亞式雙層樓房,高而尖的屋頂,前廊掛了雙人鞦韆,還有一條石頭小徑穿過院子通往前門。
房子的油漆早已剝落。還緊緊黏在房屋骨架上的木板被陽光曬成了白色,應該很快就會粉碎腐朽。而窗玻璃更是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從口袋掏出昨晚的餐廳帳單,再確認一次地址。筆跡相當清楚。第一大道六零四號。不過,也許貝芙莉弄錯號碼,也許她要寫的是「街」,不小心寫成了「道」。
伊森走進前院高及腰部的雜草中,在濃密草堆的遮掩下只能隱隱窺見石頭小徑的一點點影子。
連接到前廊的兩個台階爛到像被碎木機捲過似的。他直接跨過它們,踩上前廊地板,他的體重製造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貝芙莉?」
他的叫聲似乎被房子吞沒。
他小心地走進前廊,穿過沒門的門框,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再走三步,他踏進客廳,停下腳步。一座很舊的沙發支離破碎地躺在地板上,裡頭的彈簧東倒西歪地冒出頭來,全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鐵鏽。一張滿是蜘蛛網的咖啡桌下散落著幾本雜誌,腐爛殘缺到看不出原貌。
貝芙莉不可能想要他來這裡。即使是惡作劇也不會。她一定是不小心寫錯了什麼……
空氣中有種奇怪的味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不禁抬高下巴,用力嗅了嗅。
正巧一陣風吹過房子,帶來的強烈氣味讓他立刻將鼻子埋進臂彎裡。他繼續往前走,經過半座樓梯,來到一條連接廚房和餐廳的窄小走廊,看到一縷光線從天花板的破洞傾瀉而下,照在餐桌的殘骸上。
他謹慎地在腐爛危朽的地板和陷落至地基的破洞之間緩緩前行。
伊森差不多有一分鐘的時間都沒用鼻子呼吸,但他仍可以感覺到惡臭愈來愈強。他幾乎可以在自己的嘴角嚐到那種味道,比阿摩尼亞更令人窒息,刺激到讓他的雙眼裡全是淚水。
走廊的最底部是一扇關上的門。
他用鞋子推開門。
門撞上牆,發出「碰!」的一聲。伊森跨過門框。
房間有張床,金屬框架還在,透過溼透的床墊,他可以看到裡面的彈簧像彎曲的銅斑蛇似地探出頭來。
到了這時候,他才聽到蒼蠅的聲音。因為成千上萬的蒼蠅全聚集在那個人的嘴巴裡,嗡嗡作響簡直比小船的馬達還大聲。
他曾經在戰爭中見過死狀更慘的屍體,但沒聞過比這更糟的味道。
到處可見白色的骨頭裸露在外。被銬在床頭的手腕、被銬在床尾鐵架的腳踝,還有肌肉幾乎被撕裂的右大腿,白色的骨頭全暴露在空氣中陰森森地瞪著他。男人左臉的頭骨,從頭頂一直到齒根也都露在外頭。他的胃已經腫脹腐爛。伊森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人的破西裝下腫大膨脹的胃。單排扣的黑色西裝。
就像他的一樣。
雖然五官無法辨認,但不論是頭髮的長度或顏色都沒錯。
身高估計也吻合。
伊森踉蹌地往後退,靠在門框上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我的老天啊!
是依凡斯探員。
雖然他不是驗屍官,但他相當肯定依凡斯的臉絕不只是單純腐爛。他的頭骨部分凹陷,牙齒斷裂,其中一隻眼球甚至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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