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0-29 14:54:44讀.冊.人
冬季悅讀:讀書之樂何處尋,數點梅花天地心
冬季悅讀:羅智成《夢中書房》
不要理會我正編構的瞌睡場景
請輕聲推門進來
握著僅有的孤獨
誰都知道,閱讀是孤獨的鎖鑰…
請輕聲推門進來
握著僅有的孤獨
誰都知道,閱讀是孤獨的鎖鑰…
我的書房裡一直沒有找出我要的那本書
也許還沒有人把它寫出來
也許還沒有人把它寫出來
但是許多人努力過了
那些豐盛而寂靜的收藏就是證明:
名不見經傳的帛書、竹簡、紙草、羊皮、泥板以及
各式平裝、精裝與線裝的苦心孤詣、
十八世紀的石版畫、
十四歲記憶的霉味與塵埃、
去年深秋的蠹魚、時空錯亂的三葉蟲
我的書房,唉,人類冷僻心靈的收容站
那些豐盛而寂靜的收藏就是證明:
名不見經傳的帛書、竹簡、紙草、羊皮、泥板以及
各式平裝、精裝與線裝的苦心孤詣、
十八世紀的石版畫、
十四歲記憶的霉味與塵埃、
去年深秋的蠹魚、時空錯亂的三葉蟲
我的書房,唉,人類冷僻心靈的收容站
……………………….
……………………….
……………………….
我翻開一本落落寡歡的書
薄霧便侵蝕了落地窗外溫帶的針葉林
遠方涯岸下的濤聲執行著濱海庭園的寧靜
有人在此待過並留下孤單的心情
但我一直沒看清他的身影……
薄霧便侵蝕了落地窗外溫帶的針葉林
遠方涯岸下的濤聲執行著濱海庭園的寧靜
有人在此待過並留下孤單的心情
但我一直沒看清他的身影……
我的書房是
我的文明的邊界
在室外
各式媒體猶在茹毛飲血
部落猶在草創文字
在室內
我以二十六種語言
縱橫於各種光怪陸離的作品中
包括四種鳥類、四種猿猴語和兩種鯨豚的方言
我的文明的邊界
在室外
各式媒體猶在茹毛飲血
部落猶在草創文字
在室內
我以二十六種語言
縱橫於各種光怪陸離的作品中
包括四種鳥類、四種猿猴語和兩種鯨豚的方言
我的書房是
我的秘教聖堂
在此我看到幻象
得到安息與力量
我的秘教聖堂
在此我看到幻象
得到安息與力量
我的書房時刻在擴充、衰敗
像我另一個版本的
肉體
或靈魂
充實、迷人、被極力經營
也履履氣餒於時間、歷史必然的荒蕪。
像我另一個版本的
肉體
或靈魂
充實、迷人、被極力經營
也履履氣餒於時間、歷史必然的荒蕪。
冬季悅讀:林谷芳《體露金風》
如果說中國園林是濃縮的鐘鼎山水,日本禪庭園就是靜觀萬物的當下……
談中國的人文之美,不得不談江南;談日本的人文之美,不得不談京都。談江南,總難免聚焦於園林;談京都,就得會心於禪寺。有人樂此,有人契彼,映現的何止是情性的不同、美感的分殊,更有著文化的分野,以及那生命的取捨。
江南的園林首推蘇州,號稱有二百餘處之多,其中又以四大名園為最,拙政園、留園、滄浪亭、獅子林各有丰姿。而我對拙政園總較相應,因為他得了疏朗二字,能疏才能朗,就因容物乃顯丘壑,不像獅子林既窩居一處,只能以遊戲自狎為樂,生命到此不封閉也難。
其實,江南的園林何止蘇州,無錫的寄暢園又是另一番景象,它較自然而不雕琢,倚山而為,幽靜中有大器,人因此就較不禁閉蕭索。
園林不能沒有山水,但園林之造,常因人無法直接置身山水,只好借助假山假水,可杭州不然。杭州的園林是真山真水,郭莊依湖而建,整個西湖都在懷抱,加以建築更平直自然,在此,就容易身心俱釋;西冷印社自身雖無水,但位處小孤山,登高一眺,西湖如在畫中,這些都非蘇州園林所能得的。
其實,中國最大的園林正是西湖,它沒有圍牆,卻主體自在,也正因沒有圍牆,它才真可以觀、可以賞、可以遊、可以居。可以觀、可以賞、可以遊、可以居,是中國園林的根柢,也是它的特色。日本也有園林,禪庭園是其中的代表,但卻不可遊、不可居。
不可遊、不可居是立處不同,日本庭園有日本人的素簡,一塵不染,不容隨意,但根本還在禪。禪當然可以遊、可以居,道原在日常功用間,但雖說二六時中隨處皆可契道,工夫鍛鍊卻還得有個時地,觸目皆是方才可期,而禪庭園正是這鍛鍊之所,在此萬緣放下,唯有靜觀。
靜觀讓花自開、葉自落,儘管仍有灑掃,但人既不直接置身其中,就不直接傷春悲秋,就有一種離於起落的當下。
起落的確是個關鍵。中國園林多因起落而立,仕途不順,憂讒畏譏,所以寓塵市於一隅,借園林以自居。在這裡,既大隱於市,又山林自賞,難怪許多人喜歡園林,因為它正合了一般人的生命需要:出入兼具、進退皆可。
出入、進退是世間法,所以中國園林總儒道一體:一面是山水,道家的自然哲學,抒寫的是生命的情性與美感;一面是樓閣,在此寄寓的是社會的期待,光宗耀祖、五世其昌,乃至於男女有別、尊卑有序都在其中。
儒道一體,或更真切地說外儒內道,原是中國生命的一種特質,儒家的淑世、進取,是中國人間性文化最直接的具現,但秩序、制約,乃至於進取本身,往往讓生命少了呼吸空間,道家就在這裡立了出口,所以中國人進則鐘鼎、退則山林,反名教的道家看似與儒家所示相反,卻在此相輔相成,成就了中國人出入進退的生命。
然而出入、進退,是以入與進為本的,中國的園林因此不在真山真水。雖說大隱隱於市,但多數園林的主人並不在真正的隱,而在難捨市廛,在待機而出,於是園林縱有道在內,但它與中國真正的隱逸文化仍有別,骨子裡還是鐘鼎的,總難免於堆疊。
也因此,儘管中國園林,可以觀、可以賞、可以遊、可以居,但嚴格說來,只得其三,它其實是無法遊的。這不只因為它小,更因它有世俗的眷戀,這眷戀既讓它處於市廛,只好以小做大,借景移位,曲徑通幽,妙則妙矣,卻總有它基本的局限,而如果格局再小,再放不下,就只能在其間自狎了。
的確,園林的主人多不是那揮灑情性的文人,而是仕途退下的官宦。畢竟,真要能遊,自然入於真山真水,真要能隱,就得真正的隱沒:無論是含光混世於市廛,或縱浪悠遊於大化。
如果說中國園林是濃縮的鐘鼎山水,日本禪庭園就是靜觀萬物的當下。在此,即便是無邊飄零的櫻、無盡風光的楓,也只是啟你直觀的當下,也只是映現萬古長空的一朝風月。於是,相對於中國園林的世間性,禪庭園再怎麼美,也是出世間的。出世間不是無視於風月之變,而是因萬緣放下,因入於當下,所以不為世間所染。
在禪,萬緣放下,才能照見本心,而也只有照見這能觀而不動的本心,才能出入於風月。這萬緣放下,這照見本心,雲門的公案說得好:
雲門因僧問:「樹凋葉落時,如何?」
師曰:「體露金風。」
晚秋衰颯,葉落樹凋,正如人繁華盡去,只此一身,這境,在俗是不堪,在道呢?「體露金風」!生命是如此才能赤裸地面對萬物,才能照見自己的境界,也才能因「無一物」而讓隱沒的本心裸露。
無一物在禪叫寂,禪庭園因寂而在,而京都龍安寺的枯山水就因此成為禪藝術的顛峰。禪庭園不即是枯山水,但枯山水確是禪庭園最特殊之處。日本的禪庭園可以像天龍寺般,倚山而建,有湖有林,楓紅、櫻白,是詩禪風流之所。而枯山水與此相反,沒水、沒山,即便是林木,也頂多是一叢杜鵑、一株楓紅,有的只是那非山、非水──白細砂石的底與其上的幾塊石。
說自然,這當然不自然,但正因如此,乃讓你離於起落。離於起落,置身龍安寺枯山水就徹底如此,別的枯山水,還在花紅櫻白,還有現象,在龍安寺,卻只有寂然。
很難用言語描述龍安寺的枯山水,它整體本然,置身其中,無所用心,乃一切裸露。這裸露,這無所用心,當然不是面對事物無相應時的木人石心。龍安寺的寂,來自那斑駁的牆面,來自那素面一體的白砂細石,也來自那「本然就在」的庭園石,有生命的質感,有時間的沉澱,卻繁華落盡,讓你萬緣放下。
人,平時哪能萬緣放下?萬緣放下可以是過盡千帆的繁華落盡,可以是本自具足的不假外求,但總因不再馳求,你才真正看到自己。看到自己,坐禪的目的就在此,到龍安寺,在枯山水前就是全然的坐禪,更甚地說,龍安寺枯山水本身就是坐禪境界的直現。學者、畫家乃至於佛門中人談龍安寺枯山水,總喜在象徵意義或手法安排上著眼,問題在禪哪有如此囉嗦、如此作意的!在非作意的事物上以作意解,在現量的世界用比量觀,顛倒何止是緣木求魚。不過,身為禪者,過去我固可直斷這些說法的謬誤,但真實究竟如何,也還得親炙龍安寺才行。
親炙,就直接現前。我喜歡在傍晚關園前到龍安寺,這時遊客已去,枯山水就只枯山水,霎時情盡體露。有深刻坐禪經驗的人,到此也就能體得這枯山水正是禪定境界的直現,而它既是本心直照的外顯,自然就能讓你直見本心。
坦白說,同樣是庭園,同樣將有限事物圍於其中,也同樣具現人文之美,禪庭園與蘇州庭園卻是兩個世界,一邊是萬緣放下的當體,一邊是世情不遂的隱逸。而這樣的隱逸,當然無法求得生命真正的安頓,也所以,要談中國人的安頓,乃非得及於那在市廛、在真山真水間能遊、能隱的生命不可。
冬季悅讀:黃光男《隨筆四帖》
花
舊宅古剎,在冬季時突兀兀地,總在期待什麼的張望。在牆角的花兒,畏縮地張開著嘴,似笑非笑地半吐舌頭,說是迎春花吧!
淡黃色夾雜在串串垂直葉脈上,搖曳一季喜春的錦色,面對著紅磚碧瓦,著實有份對應的鮮活。 多次在京城溜達,總是理不清節氣變化,春季的城貌除了雪後的水仙、桃李以及紫藤花外,一份寒天盼夏溫的情感,正幽幽籠罩心網上。想個巧遇看看能否在這個五月天到紅樓,看看民主的花是如何開的。
至少現場即景,在未被剷平的街坊石板,可有花信在呢喃?想著、想著,眼前躍下一群八哥鳥,似飛似衝地趕過行人如織的街樹旁,停在一大叢玫瑰花間。想來心事被驚,沿著城牆望去,盡是蓓蕾連新葉、紅花吐黃蕊,一陣香氣掠來,鼻尖癢癢,好個俯身捧花枝,說聲謝謝。我想畫一幅五月玫瑰花色濃,在紅牆碧瓦宮城中。
樹
樹不經百年不知材,人未忘老必癡呆。正看著濃蔭夏長葉颼颼的街樹,不只是近十年種的,很亮麗卻嬌嫩,也是這個老城新芽的象徵。想到百年後的場景,不也是森森然一片。猶記冬天來的時候,高過五樓的老枝椏,在突兀兀的空中,不畏風雪侵襲的依存著傲骨,此時雖然看不到喜鵲護幼,卻知在冬季必回家報喜。此情此境,使我想得更多更遠。
引起快感,不是街坊濃蔭蔭人,而是老胡同的檳榔樹、柏影、松林……
它們經過千年歲月的過往,看盡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卻一動也不動還要看下去,真是春風秋雨有時過,這些老林,真夠浩然。在京城最納悶的是柳林滿溪岸,為何如此茂密,好像被梳理過的少女長髮,飄逸在溪岸的裝飾上,此時鶯聲鳥韻,遊人閒散,更發話讚詞多語多情。柳思寄情,松果長春,柏樹千歲,再看新栽梧桐,能否在高人傾聽雨聲中,詩興大作?
塵
心地淨潔無汙,隨處青山綠水。我是如此感受無事的閒散。但世間塵埃染眼,不論沙塵暴的烏黑,或是人性蒙灰的積塵,竟然是個洗脫不易的魔咒。塵,我要去除你實在很困難。
窗外車水馬龍,捲起的沙陣,不只因泥濘已乾的路面,揚塵成卷,樹梢染白鹽般,頻頻作揖,該不是蒙受沉重的屈辱,而無奈點頭?
是京城五月天遠地闊,還是未到蒙面過街坊的時節,有些不習慣,只見白沙披市容,折個蝴蝶結,在新置的廣場上,漂盪、漂盪,沒個準兒。看天色愁容,水墨畫中的灰濛煙雲,如何了卻心頭的積塵?
向許「塵囂不染明哲客」,奉行作為上,有苦有愁,然而行行復行行,多少叫囂理不壯,卻是積塵斷層,有黃有黑有汙泥,提示人世間的種種。若我不居籠中成野鳥,必然俯視林梢空朗處,灰飛煙滅後之清空碧藍。塵,在飛沙,也在失神,避著點!
歌
塞外蒙古,一片空曠沙坡,沒見人影,卻見陣雁起落,隨即聽聞高亢歌聲,浪波畫過沙丘紋樣,起伏依序的圖形,有如五十年代的唱片。環環復環環,白煙落塵埃!輕輕地彰顯著自然秩序。
說這沙紋是被歌聲匯聚的圖表,若加上歌唱的吸納,在一股高音譜表上製作優美的音效。沒有著痕的人為現象,正如遠處傳來的歌聲,一陣陣的嘶喊,隨伴在風沙的巖嶺上。有個牧者,說是被刻意放逐的使節,清苦勵志千古事,至今仍然隨著飛沙般說著故事,有歌有曲,幾分哀怨加些悲壯,有時候也動人心弦,感人久久!
還有,黃沙滾滾駝鈴叮噹節奏分明在沙坳天際線上,映著朱紅的夕陽,對比的熱烈,是曲洞鏗鏘的頓音。 也聽聞將遠去的哀愁,除了夜沙呼呼伴音外,想起莊周行腳,在一望無際的沙影上,尋覓一丁點的人形骨象,比較人情孰是孰非。幽幽傳音透心聲,是梵音唱晚歌,還是滴水入沙曲?在有沒有之間,竟然也是心緒澎湃。
生命之歌,不一定大聲合唱,在悠遠的祖承默然中,誰也拒絕不了,節奏以壽命長短作為弦曲的陰陽頓挫。哪能計量它的分貝有多少?
冬季悅讀:崑崙之巔
學仙習道、練武拜師,要上崑崙,因為崑崙遙遠,寄託了無數的想像。仙草能長,定是靈氣所鍾,神仙之居,必乃四季如春,遙遠的崑崙不必親臨,因為它早已活在人們心中。但事實如何呢?……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沒人說錯,但浩瀚書海,若無目標,必以有涯追無涯,江山多嬌,隨興而行,也無以知江海之大。所以過去禪者雖明知石頭希遷的宗風是「石頭路滑」,明知百丈被馬祖一喝,耳聾三日,但仍要「憧憧往來於二大士之門」,畢竟只有親臨門下,才能一探山高水深。行腳如此,旅行亦然,總有些山高水深處你得親臨,才能體得天地之大、己身之卑。
天地之大,須從崑崙說起。崑崙何許地也?古籍說它是西王母所居,民間傳說的白蛇盜仙草之地,而武俠小說也總少不了那崑崙的武功與雪蓮。 學仙習道、練武拜師,要上崑崙,因為崑崙遙遠,寄託了無數的想像。仙草能長,定是靈氣所鍾,神仙之居,必乃四季如春,遙遠的崑崙不必親臨,因為它早已活在人們心中。
但事實如何呢?
就如同西王母在民間的形象是母儀天界的神仙,《山海經》所載,卻是「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髮戴勝」,具神力但面貌卻嚇死人的神祇般,崑崙的真實與想像也存在著天壤的距離。
崑崙在南疆,大陸有句話說,不到新疆不知中國之大,而在南疆尤最,兩個景點之間,動不動就是一個台灣的長度,一天趕個五六百公里更是常事。而還沒登崑崙,看到的又盡是乾旱的大地及點綴在上的綠洲,綠洲上住的維吾爾等少數民族儘管有特色的文化風情,但一路映現眼簾的既是同一景象:黃沙、綠洲、牧民、歌舞,不久之後,你難免也會這樣想:原來這些都只不過是在艱難大地上的一種不得不然。
但儘管不得不然,綠洲上的子民也的確是浪漫的,在無垠的黃沙中能擁有一片綠洲,你能不珍惜、不揮灑、不及時行樂嗎?不得不然,其實也是大地的一種恩賜。而愈上崑崙,你的這種感覺也愈強烈。
強烈正因崑崙實然與想像的落差,海拔五、六千公尺的山脈,一路自帕米爾高原險行而來,何止山勢逼人,還寸草不生,富含礦物的山石不只巨大奇形,兼且顏色瑰異。原來形容內地山勢的種種在此一點都用不上:華山俊秀奇險、泰山氣勢聳拔、黃山奇峰競秀,但都有生機,都可以有仙人隱逸的想像。崑崙不同,綿延千里的山勢,真正是排山而來,裸露的山岩都如大宗匠手筆,而這大宗匠正是盤古,開天闢地之始就是這般景象,宇宙洪荒,你怎能想像有人的活動!
崑崙是山脈,穿行谷中,更加感覺自己渺小,也更加能領略它的不可親近,同行的詩人嘆道:原來大峽谷像小孩的東西。像小孩不是它不夠大,而是畢竟還能親近,而是還沒有險行千里、層層廣袤又直衝天際。在這裡,你只能感到天地能量之大,人自身又多麼渺小。
天地的能量不只在山勢。
山到了一定高度就積雪,積雪融化了,就有高原的萬物,走出崑崙峽谷,蔥嶺又是一片奇景,車行其間,四周都是積雪的山嶺,雖然天寒地凍,就有另一番景象。正是這山脈洪荒連結高原的不似人間,才有不同於其他地方的神仙想像,而這神仙只能是,開天之初的神祇。
想像,有它心理的必然,也有實際的需要。帕米爾高原輻輳四方,是東西陸路的必經之地,但更是世界屋脊,於是當你翻越了這地理的頂峰,也就翻越了生命的分水嶺,過這個地方就是人生的大轉折,不只由西徂東,由東到西,更是從年少到年老,從不經人事到體得天地。這轉折,使崑崙永遠充滿了想像與傳奇。想像傳奇,因為轉折,而轉折則因於生命面對的極致。面對極致,人就不會陷於自憐,就不敢夜郎自大,身在天地,你是誰?你如何自許?會回到更澄澈的基點。極致其實是一種洗禮,讓你回到謙卑如實的原點再次觀看事物。
崑崙極致,南疆的極致還不只崑崙,全世界第二大的沙漠——塔克拉馬干占了它的一半,人們對沙漠浪漫的想像,就如同對崑崙一般,與實然間有著天壤的落差。面對沙漠的酷熱與一望無際、難辨東西的廣袤綿延,你的浪漫瞬間會被敬畏取代。於是,儘管已有五百公里穿越沙漠的公路,在簡陋的休息站吃飯,和著關緊門窗卻仍穿進來的細沙,你依然會覺得好吃,因為那是上天的恩賜。
極致,當然也不只在塔克拉馬干,不只在沙漠邊那像外星奇景、滿地鹹白的鹽滷地貌,還有那隨時襲來、蔽天遮日的沙塵暴。極致,更在胡楊樹,在這不毛之地竟會出現這一千年生長、一千年矗立、死後又一千年不化的胡楊,你只能驚嘆,到這裡,人算什麼!
驚嘆,不只來自駭異,驚嘆更來自平日難以想像的美感。崑崙、塔克拉馬干、胡楊,震撼的美來得那麼直接,不須倚賴詩人的想像,面對極致,你已直接契入對象,契入一如。 正因一如,經驗乃不可能只成為遙遠、美麗、模糊的回憶,它在心底如此鮮明,甚且成為一種生命的基底,看事、看人,因它就有了徹底的改變。
這樣的極致經驗,讓一批批旅人、探險家,誤入洪荒者,還有那更重要,為傳法而不顧身的行者,將崑崙的震撼與視野帶入了中原以至海隅,儘管隨著地理的擴散、時間的推移,崑崙已成為長滿奇花異草、住滿神人的仙山,但正像集神力、德性、威儀於一身的西王母般,它已成為人們一種永遠的想像與追求。
極致,當然不只在南疆,蒙古草原的大讓你興起生命難見的蒼茫,九寨溝的水讓你嘆出「九寨歸來不看水」之句,到黃山,你才知前人的繪畫原非憑空想像,而長白天池那難以形容的藍,又讓你不自覺地跪拜下去,與朝鮮族共同頂禮這天地的神奇,因為你面對的正是這樣極致的實然,實然的極致。
的確,所謂的想像與實然,關鍵常只在你是否經驗過。中國人喜歡批評日本美術裝飾性過強,顏色過於鮮豔,但楓紅季節你到京都奈良,就會發現它的顏色比畫中的更多彩;而你如果以為日本茶道只有形式,不妨直接在茶寮中靜聽茶水的滾沸聲,沉下心來看茶人的一切,就會發覺這形式有其內在的必然。藝術的極致如此,那直接發自生命底層或面對歷史的極致更是如此。
極致當然不只在大,它可以幽微內觀,但大是一種時空的延展,座標大了,論事就不同,中國人過去說「士先器識而後文藝」正是如此。「上下五千年,縱橫十萬里」,這樣讀大歷史看來很空疏,但能如此,自己的定位就清楚,時空軸拉大了,許多東西自然澄澈,諸般計較就成為浮漚泡沫。也因此,儘管談史是上下五千年,最先映入你眼簾的卻總是那春秋的百家爭鳴、六朝的風流倜儻,以及大唐的開闊大氣。
史如此,人也一樣。談詩為何必李白、杜甫、摩詰、龍標,論畫為何是范寬、李唐、八大、石濤,任俠死士,又為何必荊軻、聶政、孟嘗、虯髯般,面對歷史的典型,你又怎可以小為大,敝帚自珍!
當然,曉得極致還是個起點,親炙極致才真是生命的幸運。上課時,學生總好奇我的某些作為與識見,這時,我常對學生講這樣的一句話:「我不是高人,但我是見過高人的人。」的確,儘管現實中自身不一定能達至此境,但一個人若曉得極致在哪,甚至親炙極致,氣象就開闊,眼界就不同。 於是,無論為學作人、論事修行,我們總不免要自問一句:「那崑崙之巔在哪裡?」
冬季悅讀:蔣勳《萬歲通天帖》
王羲之的「帖」如果不是只看書法,可能是非常貼近生活的文體。簡潔、乾淨、直接,與一般古文的修飾造詞大不相同……
最接近王羲之真跡風格的唐摹本
大家都知道唐太宗李世民非常喜歡王羲之的作品,唐太宗的年代距離王羲之已經有三百年。寫在紙或絹帛上的墨跡,不容易保存,當時能夠看到的王羲之的真跡也已經不多。唐太宗傾全力蒐求,把蒐求到的王羲之真跡收藏在內府,又命令當時的書法名家臨摹王羲之的帖,因此流傳至今,許多博物館收藏的王羲之的字大都是「唐摹本」。
王羲之的帖由書法名家「臨」、「摹」。「臨」是看著真跡臨寫;「摹」是把紙蒙在真跡上用淡墨細線勾出輪廓再加以填墨,也叫「雙勾填墨」,或「響拓」。
「摹本」的忠實度很高,輪廓逼真,但是墨色變化與筆勢流動感就不一定能傳達出韻味。「臨本」是大書法家臨寫,書法家有自己個性,也一定會在臨寫中不知不覺帶入自己的書寫風格,會失去王羲之真跡風貌。以〈蘭亭序〉來說,歐陽詢、褚遂良的「臨本」多少都會流露出唐代書風,北京故宮被認為是唐弘文館搨書人馮承素所摹的「神龍本」就可能更忠實形似於原作。
唐武則天萬歲通天2年(697年),當朝宰相山東瑯琊的王方慶獻出他十一代祖王導,十代祖王羲之、王薈,九代祖王獻之、王徽之、王珣,一直到他曾祖父王褒,王家一門二十八人的墨跡珍本十卷給武則天。武則天當時剛頒布了十三個新體漢字,例如「國」寫作「圀」,表示擁有「八方」,王方慶呈現給武則天的《萬歲通天帖》卷末的「上柱圀」、「開圀男」都用了新體字。
在唐太宗搜羅盡王氏法帖之後,武則天能得到這十卷書法真品,當然喜出望外。她為此特別在武成殿召集群臣,出示書法真跡,並且命中書令崔融作〈寶章集〉,記錄這件大事。武則天雖然如此喜愛這件作品,卻沒有以帝王的權威將書法占為己有,她命朝廷善書者以雙勾填墨法複製摹本,收藏於內府。把王方慶進呈的原件加以裝裱錦褙,重新賜還給王家,並囑咐王方慶──這是祖先手跡,後代子孫應當善加守護珍藏。
武則天這種做法與唐太宗千方百計要占有〈蘭亭序〉的「蕭翼賺蘭亭」故事,心胸大為不同。竇泉因此為這件事作有〈述書賦〉,讚美武氏「順天矜而永保先業,從人欲而不顧兼金」。
收在內府的這十卷摹本歷經朝代變革,幾度經過大火災劫,到清末只剩一卷,保留了王羲之的〈姨母帖〉、王徽之的〈新月帖〉、王薈的〈癤腫帖〉、王獻之的〈廿九帖〉、王志的〈一日無申帖〉等書帖,目前收藏在遼寧博物館,稱為《萬歲通天帖》,一般都認為是了解王羲之一門書法最接近真跡風格的唐摹本。
姨母帖〉哀痛摧剝
現存的《萬歲通天帖》第一帖就是王羲之的〈姨母帖〉「羲之頓首,頃遘姨母哀,哀痛摧剝,情不自勝。奈何奈何。因反慘塞,不次。王羲之頓首頓首」,很簡短的一封信,扣除掉前後姓名敬語,總共只有十幾個字。剛剛得知姨母死去的消息,非常哀痛,彷彿被摧毀剝裂的痛。無法承擔的痛苦,無可奈何啊!悲慘哽咽,不說了──王羲之的帖,對親人喪亡有痛苦,有感傷,有無可奈何的虛無悵惘。
如果姨母是自然的死亡,不知道他會不會用到「哀痛摧剝」這麼重的字眼。我有時把〈姨母帖〉與流傳到日本的〈喪亂帖〉以及〈頻有哀禍帖〉一起對讀,發現王羲之的帖呈現了一個遷徙流離的家族在戰亂裡對生命巨大的幻滅無常之感。
〈喪亂帖〉講到的是北方家鄉祖墳被刨挖─「喪亂之極,先墓再離荼毒。追惟酷甚,號慕摧絕,痛貫心肝,痛當奈何,奈何!」天下戰亂,生命價值淪喪衰亡到極點,祖先墳墓再一次被毀壞蹂躪。想到如此殘酷至極的事,痛哭號叫、摧毀絕望,痛到心肝彷彿被貫穿,但是,這麼痛,又能如何?無可奈何啊!──王羲之活在一個生命一無價值的戰亂年代,無論活著的人,或死去的屍骸,都一樣被蹂躪踐踏。
「姨母」的死亡,祖墳的被刨挖,簡短的書信背後是慘絕人寰的時代悲劇。一連串災難悲劇的事件,正是〈頻有哀禍帖〉裡書寫的「頻有哀禍,悲摧切割,不能自勝」──不斷有哀禍傳來,悲哀、摧毀、身體被切割一樣的痛,不能承擔的痛──王羲之用「摧剝」、「摧絕」、「痛貫心肝」、「切割」、「慘塞」這些具象又絕對的字眼形容自己對生命的傷痛,重複用「奈何、奈何」訴說心裡的虛無幻滅。童年從山東瑯琊流亡到南方,王羲之的「帖」透露著戰亂流離年代沉重又無力的一聲聲嘆息。
儒家的教養訓練要求節制情感,喜怒哀樂不能隨意宣洩,即使宣洩,也必須合於節制規則。因此傳統古文典範不常出現「痛貫心肝」這樣直接而具體的句子,王羲之〈喪亂帖〉裡的「痛貫心肝」卻使我想起江蕙〈酒後的心聲〉裡的「痛入心肝」,民間俚曲或許保留了更多「帖」裡鮮活的人性空間。
〈初月帖〉卿佳不?
《萬歲通天帖》的第二帖是王羲之草書書寫的一封信,開頭是「初月」二字,因此被稱為〈初月帖〉。
初月十二日,山陰羲之報。
近欲遣此書,濟行無人,不辨遣信。
昨至此,且得去月十六日書。雖遠為慰,過囑,卿佳不?
吾諸患,殊劣殊劣。
方涉道憂悴,力不具。羲之報。
近欲遣此書,濟行無人,不辨遣信。
昨至此,且得去月十六日書。雖遠為慰,過囑,卿佳不?
吾諸患,殊劣殊劣。
方涉道憂悴,力不具。羲之報。
正月十二日,王羲之在浙江山陰回信。
這封信寫好,要託人帶去。卻沒有人來往,信送不出去。
昨天才到山陰,收到你上個月十六日的信。
離別這麼遠,收到信,覺得安慰。太過牽掛了。
你好嗎?
我太多憂患,真不好!真不好!
旅途中,憂愁,心力交瘁。不寫了。羲之報告。
昨天才到山陰,收到你上個月十六日的信。
離別這麼遠,收到信,覺得安慰。太過牽掛了。
你好嗎?
我太多憂患,真不好!真不好!
旅途中,憂愁,心力交瘁。不寫了。羲之報告。
王羲之的「帖」如果不是只看書法,可能是非常貼近生活的文體。簡潔、乾淨、直接,與一般古文的修飾造詞大不相同。寫信時的王羲之也與寫〈蘭亭序〉時的王羲之大不相同。
〈蘭亭序〉是完整的文章體例,有敘事,有寫景,有對人生現象的哲學議論。〈蘭亭序〉可以看見作者對文字辭彙結構的鋪排,有一定的章法,遣詞造句講究,也有思維上的邏輯連貫。
王羲之的「帖」常常是回覆朋友的來信,像〈初月帖〉就很明顯。因為是回信,兩個人之間對話的空間,很像今日簡訊往來,不但簡潔,也往往只在兩人之間可以理解。
〈初月帖〉裡的「過囑」只會在回信中出現。對方很關心王羲之,來信一定囑咐叮嚀了很多事,諸如「保重身體」、「路上小心安全」等等,王羲之回信才會有「過囑」──太讓對方牽掛了。覺得不安、感謝,覺得讓別人操心,因此有「過囑」兩個字。
我喜歡「帖」的文體裡這些簡單的敬語,文字簡單,沒有太多意思,卻人情厚重。在戰亂流離的年代,能夠說的也往往只是「卿佳不?」這樣一句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問候。「卿佳不?」「卿佳否?」在今日的簡訊中變成「你好嗎?」仍然可能是最動人的句子。
「卿佳不?」使我想起小津安二郎的經典名作《早安》,人生矯情,但遇到了憂患,最本質的關心往往也只是一兩句平凡簡單的問候。「吾諸患,殊劣!殊劣!」王羲之的「帖」也從來不遵守儒家的「勵志」典範。在親人不斷死亡、故鄉祖墳遭塗炭的諸多患難中,王羲之慨歎「奈何!奈何」;或者慨歎「殊劣!殊劣」,都不是虛偽的「勵志」,而是直接書寫真實的自己的心境。
「殊劣」不常在古文出現,「劣」在現代漢字中也還用,如「惡劣」。「劣」是「不好」,是「壞」。「殊劣」似乎是心情「太糟糕了」!
我讀〈初月〉,卻看「劣」很久,原來「劣」也只是「少力」──無力感、疲倦、提不起勁,像「帖」的結尾常常是「力不次」、「力不具」,大戰亂裡流離的聲音,生命信仰瓦解崩潰的聲音,沒有任何可以依恃的年代,一封信裡的「過囑」或「卿佳不?」大概是唯一可以傳遞的信仰吧。「諸患」、「憂悴」筆法裡都是墨痕牽絲,連綿不斷,如淚閃爍。
〈姨母帖〉釋文︰
十一月十三日,羲之頓首、頓首。頃遘姨母哀,哀痛摧剝,情不自勝。奈何、奈何!因反慘塞,不次。王羲之頓首、頓首。
〈初月帖〉釋文︰
初月十二日,山陰羲之報。近欲遣此書,濟行無人,不辨遣信。昨至此且得去月十六日書,雖遠為慰。過囑,卿佳不?吾諸患殊劣、殊劣,方陟道憂悴,力不具,羲之報。
冬季悅讀:維摩詰經「問疾品」
八八水災之後,看到許多畫面都想到維摩詰這一段話,又抄寫了好幾次。維摩詰是修行的人,修行是要帶著人間的「痴」與「愛」的,修行也要帶著眾生的「病」一起修行。
維摩詰經常常是我的早課,尤其是「問疾品」。
「早課」包括閱讀,也包括抄寫。 「問疾」也就是探病。這幾年朋友多老病,也越來越有機會到醫院探病,維摩詰經的「問疾品」也特別有感觸。
維摩詰是菩薩,也像在家居士。他生了病,消息傳來,佛陀世尊請眾弟子去探病。
結果文殊師利回答說:沒有人敢去探問維摩詰,因為維摩詰太聰明、口才太好了──「辯才無滯,智慧無礙」。去探病一定會對話,難免被詰難,不如不去。
最後文殊師利還是遵守佛陀的意思,答應前去探望維摩詰,代表佛陀去「問疾」,也展開一場精采的法會。
文殊和維摩詰因為「問疾」展開的見面與辯論,一時傳開消息,大眾都很幸奮,知道這是不容錯過的一次聆聽「生命道理」的機會。
經文上敘述「八千菩薩、五百聲聞、百千天人,皆欲隨從」,參加的人如此多,各個階層的人都來了,盛況空前。 據說,當時生病的維摩詰感知到大眾要來,就以「神力」除去室內一切雜物,也沒有陪伴照顧的人。只有一張床,一臉病容,躺臥床上,讓空間可以容納眾多前來探病也聆聽說法的人。
敦煌好幾個洞窟都有這一段故事的壁畫,可見這部經當時流傳很廣,販夫走卒,不識字的文盲,看不懂經文,但是畫在洞窟牆壁上的插圖,有人講解,看得懂,也聽得進去。
唐代大詩人王維給自己取了一個號,就叫「摩詰」,顯然文人知識階層也愛戴嚮往「維摩詰」。王維取了一個當時應該蠻「洋化」的名字,有點像近代信仰基督的人取名「保羅」或「約翰」吧。
文殊到了維摩詰床前,開始「問疾」。他的問病內容有很通俗的一面──「居士是疾,寧可忍不?療治有損,不至增乎?」──你的病痛,還可以忍得住嗎?治療以後,有好一點嗎,病情沒有增加吧?
大概我們去醫院探病會問的話,文殊也都問了。
文殊也有甚至像醫生一樣對病人病情細節的探問──
「居士是疾,何所因起?其生久如?當云何滅?」
──你的病,怎麼引起的?你的病,有多久了?你的病,怎麼樣才會好?
維摩詰的回答是「問疾品」的核心,他回答說:
「從痴有愛,則我病生。以一切眾生病,是故我病。若一切眾生得不病者,則我病滅。所以者何?菩薩為眾生,故入生死。有生死,則有病。若眾生得離病者,則菩薩無復病。」 我讀的是鳩摩羅什的譯本,也常常覺得無法翻譯解讀得比他更好。因此,多年來,常常晨起讀經之後,研墨鋪紙,把抄寫這一段作為自己的早課。
八八水災之後,看到許多畫面都想到維摩詰這一段話,又抄寫了好幾次。 維摩詰是修行的人,修行是要帶著人間的「痴」與「愛」的,修行也要帶著眾生的「病」一起修行。
元.翁森《四時讀書樂》冬
木落水盡千崖枯,迥然吾亦見真吾;
坐對韋編燈動壁,高歌夜半雪壓廬。
地爐茶鼎烹活火,四壁圖書中有我;
讀書之樂何處尋,數點梅花天地心。
木落水盡千崖枯,迥然吾亦見真吾;
坐對韋編燈動壁,高歌夜半雪壓廬。
地爐茶鼎烹活火,四壁圖書中有我;
讀書之樂何處尋,數點梅花天地心。
像松一樣,冬天是個挺然直立,默不作聲的季節。
大衛.梭羅說:「凡是在寒冷荒僻的地方,我們所能看見的東西,都是值得我們尊敬的,因為的東西都尋求隱蔽保護去了,凡是能卓然獨立於寒風之中者,一定是天地靈氣之所鐘,是自然界骨氣的表現,它們具有天和天神一樣的勇敢。」
冬的瑟縮,讓我們走向更內心的世界,更需堅貞自守;冬的風雪,讓我們生命更多莊嚴蕭穆,更見其風骨。 因此,冬天是「淬煉」的季節,而唯有聖哲才經得起霜雪的考驗。在這個時候,與蘇格拉底、佛陀、孔子、耶蘇相遇,就像在冷冽的寒風裡,走進宏偉的聖殿,踏著一步一步的渾圓,靜靜滲入清明的世界。
想要與蘇格拉底認識,必需透過拍拉圖之手。
我們可以跟著拍拉圖一道去看看蘇格拉底在臨死之前的訴說,<辯訴篇>、<克利托篇>、<費多篇>,以及生平的所為<饗宴篇>、<菲得魯斯篇>。我們可以看到蘇格拉底面對死亡的靜穆莊嚴的畫面,自古以來,不知道有多少人拜讀之後,也學會了如何坦然接受自己悲慘和不義的命運。
佛陀一生誨人無數,可惜他的訓示沒有明確文字傳載,如今我們只能根據大體可信的典籍,從那些篇章所蘊藉的深刻悟覺中,去體會他的涅槃境界。
冬天,重讀<論語>,更能感受孔子閃亮的生命智慧,以及君子坦盪盪的高超人格;而閱讀<聖經>,你的生命似乎也受著聖靈的關照。
冬天是「修身」的季節。
正如颯颯秋天,一粒果實啪噠落地,遇到寒冬可能走上兩條不同的命運:一是潛入地下,在土壤中生滋養息,等待來春發芽;二是流落街道,等待路行人的踐踏。東方人修身,<菜根譚>告訴我們許多人生道理:
「天地有萬古,此身不可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過。幸生其間者,不可不知有生之樂,亦不可不懷虛生之憂。」<菜根譚>全書圍繞著如何待人接物,從容處世;主張寬厚待人,反對趨炎附勢。「讀書於雪雨之夜,使人神清」正是寒冬讀<菜根譚>的感受。
下一篇:平安健康:冬至圓,聖誕願!
大哥大晚安
那天 立冬如立夏 暑氣未消
近日 稍有涼意 微冷暢精神
雖失望未見流星雨
也許自一個充實的來年
願
闔家平安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