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叡緊握手裡殘餘的溫度，在山莊內漫無目的的走著，一直到一台電動車停在他旁邊，程叡才驚覺時間已經近黃昏了。

而車上的人顯然非常不爽，沉著聲音道：「老子的話你都當屁是不是？叫你不要亂走你聽不懂？當我們山莊很小呢，這整個山頭你不知道啊，待會兒車子沒電你就給我推……」

「阿青……」程叡一開口劉青馬上大皺眉頭。

「行了行了，別說話，就你這烏鴉嗓還是不開口的好。上車，回去吧！我兒子肯定想我了。」

　　程叡乖乖閉嘴坐上車，盯著劉青轉動方向盤控制車子。

　　良久，程叡沙啞地說：「平常不是走這條路。」

「老子今天就想走這條。」

「…………」程叡更加目不轉睛盯住表情明顯有異的人，無聲逼問。

「你、你一直看我幹嘛？」劉青被看得渾身不舒服，忍不住斜瞄程叡一眼又快速轉回，他正視前方道路一會兒，咳一了聲，才不情願道：「……那條路有路障啦，走這條比較好……」

　　路障？程叡就是走那條路來的，也沒看到什麼路障啊，他奇怪的問：「我剛剛來沒有看到什麼路障。」

劉青瞇了瞇眼睛，盡量忍住不翻白眼，小聲咕噥：「你瞎了，當我跟你一樣瞎呢？也只有你這個笨蛋會把路障當寶貝……」

　　說到這裡程叡也明白劉青所指的路障，握了握掌心，淡然地說：「留口德啊你，一張嘴沒輕沒重，虧你還是我的管理人，氣度呢？成穩呢？」

「那些東西八年前早跟跨年煙火一起放掉了！你要我給他留口德，門都沒有。」

程叡對著這個會替他心疼和抱不平的好友也是沒法沒法的，只往劉青手臂上一掐。

「好痛！你怎麼跟姑娘一樣捏人啊！程叡你真的變了你！」

「行啊，那再多捏幾下讓你認識新的我。」

「你個烏鴉嗓滾邊去吧，小心我往湖裡衝我告訴你！」劉青用怪異的姿勢扭了好幾下躲過程叡魔爪，行進間的電動車路線也跟著一起彎彎曲曲。

　　最後他們兩個歪歪扭扭地開進後山被老太太當場逮著，全部連坐處分被叫去綑毛線。

「你們兩個敢給我危險駕駛啊？嫌命太短了是吧，還不信我老太太管不住你們了，給我使勁綑啊，這兩籃子毛衣沒弄完今晚就別睡，讓你們太好過了，還給我邊開車玩邊呢，都幾歲了這麼欠教訓……」老太太邊抱著孩子邊用力數落。

他們兩個只有吃飯時才得以緩解，吃完飯又得乖乖回去一個人拆毛衣一個人綑毛線，到林秀娘看完鄉土劇抱著熟睡的孩子上樓他們還是很安分地繼續工作，只是偶爾有些唇槍舌劍，劉青毫無懸念的又被掐了好幾下。

「我要去驗傷！投訴你不但苛刻員工還虐待員工，讓你傾家蕩產！」劉青疼得往後跳開安全距離，揉著傷處低聲道。

程叡按按手指，瞟了眼好友，正要開口擱在桌上的手機突然喀喀喀的振動起來，他伸手拿過看了一下就起身往外走。

「喂喂喂，你去哪啊？我一個人得綑到天亮呢，你不可以丟下我啊！」劉青以為戰友要棄他而去，急得要追上去。

「我去洗澡，一會兒回來，你先忙著。」說完，程叡就頭也沒回地關上門。

「那要快點喔……」劉青一時間無法反駁這個理由，只能看著程叡離開。

※※※

　　夜月高掛，光亮灑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像是被覆蓋一層銀紗，美麗非凡。

　　程叡接到簡訊後一路趕過來，遠遠就看到湖上涼亭裡站著一個人，他加緊腳步，也顧不得冰冷寒氣讓他的喉嚨更加疼痛，就連呼吸都像燒灼般難耐，當他踏上木橋看著眼前的人影，還沒進亭內他就猛然停步，這個人不是他……

果不其然，那人從陰暗處走出，月光照亮那清麗誘人的臉蛋，葉璟笑著晃了晃掌上的手機，那是李易陌的。

「程叡，進來吧。」葉璟打開亭內的燈，回身到坐石椅上。

程叡沒有進去，而是轉身就走。

「等等！你都不想知道我找你幹嘛嗎？」葉璟沒想到程叡居然如此瀟灑，少年起身追出涼亭喊住他。

「…………」程叡一點都根本不想和少年廢話，葉璟三番兩次找他麻煩，程叡都忍了，這次居然還用簡訊騙他過來，程叡都沒計較了，他是還想怎樣？就算他真的想怎樣，程叡也不奉陪。

少年看程叡一臉面無表情氣得把要說的話全都吐出來：「你、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李總都跟我說了，他只是要你手上百分之二十的公司股份才會讓你留在身邊，不然他連一秒都不想跟你多待，別以為李總多在乎你！」

「你也就是個用弱點控制別人的下三濫，你不但善妒還陰險毒辣，李總早就想擺脫你很久了！我愛他，我不想看他這麼痛苦，今天找你來就是要解決這件事，你出個價吧，那些股份我買了！」

程叡聽完少年的話，慢慢回身，表情淡然沙啞著嗓子道：「這些話你還不夠資格跟我說。」

除了那個人，誰都沒資格。

「你！你這樣死抓著一個不愛你的人有什麼意義，程叡你放手吧，他跟我在一起過得更幸福自在，你真的愛他就不要這樣控制他！」

程叡靜靜看著少年懇切的神情，不作回應，卻沒想到少年居然忽地衝上來抓住他大叫：「你幹嘛！啊啊───！！」接著猛力推開程叡往湖裡倒。

「你……！」程叡看著葉璟掉落湖裡，不斷掙扎卻又不住下沉，他想抓住少年，無奈葉璟越掙扎越遠離木橋他抓不到，程叡見狀立刻拖了外套跳進冰冷的湖裡，他打了好幾個冷顫，抖著身子游向漸漸下沉的少年，一把托住少年的頭讓他浮出水面，就在他們接近木橋之時一雙大手伸向他們，先後把他們拉上橋。

　　少年嗆進很多湖水，不斷咳著大口吸氣，很難受的樣子，一旁幫他拍著背順氣的俊美男人，皺了眉頭沉聲道：「怎麼回事？」

程叡還沒開口，葉璟就驚嚇地抱住李易陌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斷斷續續字不成句的道：「我、我不知…咳、不知道……有人、有人推我李總……」

聞言，李易陌冷酷的眼眸轉向同樣一身濕答答的程叡。

可笑的技倆……程叡不辯解不回應，只是輕喘著拿過地上的外套要離開，卻被李易陌攔下。

「你做的？」李易陌握住程叡手臂問。

程叡視線被迫移到男人臉上，想言語喉嚨卻疼得讓他一時不能自持。

「李、李總你別誤會……不是程經理推我，剛剛在橋上是我不小心跌到的……」葉璟拉了李易陌另一隻手，為程叡說話，字句卻透著刻意的掩護。

「我問你是你嗎？」李易陌依然抓著程叡。

　　而青年只是無聲的和男人對望，眼中是一片冰涼。

「你幹什麼？放開他！」一股力量隨著大喊強勢介入程叡和李易陌之間。

被獨自留下捆毛線的人因為遲遲等不到好友回來，所以就來找，沒想到說要洗澡的人居然不在屋子裡，反而是全身濕淋淋的出現在湖邊，劉青脫了外套包住已經在發抖的好友，忍不住咬牙切齒：「你好好的熱水放著不用，偏偏給老子到湖邊洗冷水澡是吧？你很好啊程叡………」

　　一直都面無表情的人，一看到劉青出現臉上立馬顯現出尷尬，不自然地躲開來自友人的逼視。

「你完了我告訴你，這事我絕對跟我媽告狀，包括你掐我好幾下我也會說，你看我媽怎麼收拾你吧！」劉青搶了人就要往回帶走。

「程叡。」李易陌這次沒有攔人，銳利的眼眸卻望住程叡不放。

聞聲，程叡回過頭輕淺地笑了，那笑容滲著悲傷，他用幾乎快不能辨識的嗓子沙啞道：「……易陌，在你心理我是陰狠歹毒的人，那麼你也該清楚，以我的手段……」

「你不會有機會找到這來，他更不會有機會獲救。」

因為以前，他為了他真的可以不擇手段。

所以現在，他為了他同樣可以毫無保留。

只要他開口，更遑論那小小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