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台語女性文學概論


　　戰後台語文學發展脈絡

　　若欲論戰後台語女性文學的發展，必須要將這個議題，囥（khǹg）踮規個台語文學發展的脈絡下底來觀察，安呢會較清楚、周至。也就是講，任何將女性文學單獨抽出來的講法，會犯著「見樹不見林」的症頭。
　　到目前為止，台語文壇佮學術界的共識是安呢：戰後頭一個開始台語文學創作的詩人是林宗源（1960年代）。1970年代詩人向陽續接踏步行，到kah 1980年代陸續向台語文壇報到的作家有：宋澤萊、林央敏、黃勁連、陳明仁、胡民祥、陳雷、李勤岸、沙卡布拉揚、林沈默等。1990年代踏入台文界的作家群有：莊柏林、路寒袖、周華斌、張春凰、蔣為文、王貞文、張聰敏、陳金順、林文平、尤美琪、陳潔民、方耀乾、王宗傑、許正勳、藍淑貞、陳正雄、周定邦、黃連、胡長松等。
　　Ùi頂面所列的三十位作家內底，無法度展現台文作家的全貎。因為2000年以後才開始發表作品的作家暫時無列在內，尚且列作家的標準只是筆者個人的偏見。
　　你若發現頂面三十位作家內底，干單出現五位查某作家，泛勢你會hiau疑，心肝內藏一个大大的「？」。
　　佇遮，我欲請逐家放一百二十個心。台語女性作家當然m-nā五位，這篇紹介戰後台語女性文學的概論性文章，我按算欲紹介十五位以上的女作家，予逐家知影怹（in）踮佇規個台語文壇的位置參怹對台語文學的貢獻。
　　
　　女性作家出場：鄭雅怡、張春凰tshūa頭陣

　　代先，恁可能會問我：戰後一直到1990年期間，是毋是攏無女性作家書寫台語文學？確實，若欲論真講起來，女作家有意識大量書寫台語文學，是佇1990年代了後。不而過，便若行過的路，必定會留落跤跡。
　　根據研究者陳慕真的論文〈母親、母土kap母語：鄭雅怡台語作品中ê女性書寫〉，ùi這篇論文的附錄咱會當看出：鄭雅怡（1963-）的頭一首台語詩〈阿母〉，是佇1986年就完成，詩有一個副標題「台語詩習作」。〈阿母〉收錄佇鄭雅怡1998年出版的《我有一個夢》（作者自印）內底，這本冊包含台文、華文、英文的書寫，其中台文作品有47篇，達到規本冊一半的份量，除去〈阿母〉以外，大多數的作品攏是1990年代中期前後所創作。
　　佇論文的結論，陳慕真講：「作為一ê女性、作為一ê被殖民土地ê女性，鄭雅怡m-nā有深刻ê女性意識，i koh有真深層ê歷史使命感kap台灣意識。」Ùi鄭雅怡的作品裡，確實會當看出伊對台灣建國的向望佮對女性主体的建立仝款強烈，伊堅強的意志一點仔都無輸濟濟查甫作家。
　　佇鄭雅怡的作品裡，予筆者印象上界深刻的是散文〈斷情書〉。這篇捌入選《台語散文一紀年》的優質散文，是一篇半虛構的短篇故事，描寫一位堅強的台灣女性，為著國家認同，參伊心所愛的查甫人拆分離的心路歷程。

　　佇戰後台語女性作家群內面，創作量佮活動力相對來講較強的是張春凰（1953-）。到目前為止，張春凰攏總出版四本創作集，有散文集《青春ｅ路途》、《雞啼》、《夜空流星雨》，詩集《愛di土地發酵》。另外，佇世紀之交，由伊主筆參江永進、沈冬青作伙完成頭一本《台語文學概論》。
　　張春凰佇台語文學創作的主要文類是散文。雖罔伊毋是戰後頭一位書寫台語散文的作家，不而過，學者呂興昌佇散文集《青春ｅ路途》的話頭指出：「個人將伊ｅ散文結集成冊出版，照我所知，春凰假若是頭一本ｅ款。」研究者方耀乾認為：張春凰的創作以記錄生活、關照社會、環境保育、女性書寫為主。本身是書寫散文高手的胡民祥，對散文集《雞啼》的評價是安呢：「伊遮一篇一篇的散文可以用『情線』牽作一倌，因為每篇攏是真情透紙。情線倌起來篇篇相牽相粘，粘出台灣人的面貎、台灣大地的彩畫、一幅有情有愛的台灣人生活圖。」林央敏對張春凰的文筆，有「一針見血」的綜合論點：「春凰的文筆擅長寫景、紀事佮說理，只要主題單純，置她的手下攏寫了誠成功。」林央敏是毋是言者有理，讀者會當揣張春凰的文本讀看覓。
　　小說家陳雷佇張春凰唯一詩集《愛di土地發酵》的話頭，有一個前到今（tann）毋捌有人點破的特出觀點。伊認為張春凰，「Di台語詩壇中間，風格gap林宗源先生是上界接近。」關係這點，確實值得未來有慧眼的台語文論家好好仔研究一下。

　　學生世代的青春印記：王昭華、丁鳳珍

　　佇台文界，量其約仔有一陣學生世代。He是ùi 1980年代尾到1990年代初，一段大學生美好的青春印記。這內底的代表性人物（有文學創作才準算），查甫的有楊允言、盧誕春、林裕凱、蔣為文等，除了蔣為文捌出版一本詩文集以外，林裕凱近年來勤寫台語詩。
　　Ah若查某的創作者方面，咱掀開1994年5月出版的《楓樹葉仔个心事》（散文合集），會當看著彼時學生世代的李雪香（1973-）、黃佳惠（1971-），分別有一篇散文入選。另外一位需要提起的是王昭華（1971-），伊早期的代表散文是〈日光遍照的國度〉（1994年11月發表佇淡江大學台語文社刊《台灣囡仔》第1期），袂赴收入《楓樹葉仔个心事》，毋過後來予林央敏選入《台語散文一紀年》。作者本人安呢看待這篇散文：「就請看做是青春時代的情書，詩美的形容，過頭熱的筆調，讀了准煞。」確實，有下港日頭故鄉出身的青春少女的喟（khùi）口。十統冬後，佇台語文壇強欲將王昭華放袂記的坎站，伊再度夯筆深堀，m-nā將部落格「花埕照日」經營kah日光遍照，閣佇2007年以〈刻骨〉得著第四屆海翁台語文學獎散文類正獎。仝年伊佮陳明章音樂工作室合作，為恆春民謠陳達、朱丁順專輯所寫的文案，有歷史感、文化深度，是優質的散文範本。
　　丁鳳珍（1970-）台文創作的文類有散文、小說、詩，毋過數量攏無濟。1999年出版台華詩文集《行過的路》（作者自印）。伊的短篇小說〈A眉〉，書寫台灣庄跤出身的查某人，因為受傳統父權觀念的影響，致使無論安怎受盡翁婿的苦毒，盡尾嘛是忍耐閣再忍耐。這篇小說2006年入選《台文罔報小說精選輯》。

　　客家出身的台文作家：江秀鳳

　　江秀鳳（1958-）佇台語文壇是一个特別的例，伊是出身苗栗銅鑼的客家人。早前以華語寫作，1992年開始投入台語散文的書寫，2005年出版台語散文集《薰衣草姑娘》，集內的〈我才十四歲〉、〈一粒粽一世情〉二篇，會使講是深情參著目屎的真情之作。最近兩冬，江秀鳳全然回歸客語創作，2007年以十首客語詩得著第十五屆南瀛文學獎現代詩首獎。

　　女性柔美的詩文書寫：尤美琪、陳潔民

　　尤美琪（1973-）自1996年開始台文創作，主要的創作文類是散文。伊捌表示，受張春凰誠大的影響，怹的感情袂輸母仔囝，雙人之間拄好增差二十歲。張春凰形容尤美琪：「天生有弄筆ｅ氣質gah傾向，伊無論是di詩文或是散文，自然流露著文藝細胞ｅ靈氣。」確實，尤美琪無論寫詩寫散文，伊就是有彼款文藝少女的氣質。本底2006年預定出版頭一本散文集《若是相思仔花，照山崙》，因為伊自我要求相對phīng別人較懸，只好暫時按下。尤美琪除了女性的柔美筆調，伊嘛展現關懷弱勢的腹腸，2005年12月《台文戰線》創刊號，編者破例一睏刊伊三篇散文，分別關照白色恐怖受難者、阿富汗的戰爭孤兒佮林義雄死難二十幾冬的雙生查某囝。

　　陳潔民（1970-），本名陳淑娟。1998年以後大量創作台語詩，主要的發表刊物是《島鄉台語文學》。伊的詩有時跳脫真實的世界，有時投入實際的場景，用各種角度觀照生命。伊有女性溫柔浪漫的詩風特質，代表詩作有〈夜雨新北投〉、〈行入汝ｅ畫框〉、〈春天袂記得來〉等。2003年入選《台語詩新人選》。2004年以後，一心虔誠向佛，平均一冬寫無幾首詩，接近停筆狀態。

　　詩寫鄉土親情愛戀：藍淑貞

　　另外一位入選《台語詩新人選》是藍淑貞（1946-）。伊主要的書寫文類是詩，對老母、翁婿、查某囝親情的描寫，是伊深情的甜蜜負擔，伊上有名的詩是〈思念阿母〉。書寫親情的同時，伊嘛關心社會佮鄉土，〈醉佇七股的海邊〉是一首美麗詩作。藍淑貞出版兩本詩集《思念》、《台灣圓仔花》。宋澤萊捌指出，藍淑貞是一位敖（gâu）寫春天的詩人，因為伊的詩裡不時出現紅花、白雲、金色、愛情、笑容、胭脂遮的有春天本質的語詞。方耀乾認為：「藍淑貞的詩是愛的詩，書寫伊對鄉土、母親、翁婿佮台灣女性的愛，尤其對台灣女性的同情、寄望。」詩以外，近年來，伊嘛書寫幾落篇親情的散文佮拚勢推sak囡仔歌。

　　女性小說的代表：楊嘉芬、王貞文、清文

　　續落來欲紹介三位小說創作者。頭一位楊嘉芬（1968-）誠感心，個性恬恬無話無句，拍拚寫小說幾落冬，自費印五本小說集《榕樹頂的光景》、《啥thâi死阮姊夫》、《一個先生人的1997》、《四姊妹》、《紅雨落tī青山路》。伊採用全羅同音異形字書寫，較可惜的是這套書寫系統看捌的無幾個。張春凰認為：「按呢另類ｅ書寫，無疑是脫漢具体ｅ展現，新秀gah新銳ｅ氣質為新一代ｅ母語運行注入一港生命力」。

　　第二位王貞文（1965-）是佇長老教會的環境大漢，細漢捌學過白話字，毋過，現階段伊的台文創作是以接近全漢字的形式展現。王貞文佇1990年代中期有寫過幾篇詩文，2000年以後才開始大量書寫。2006年出版小說集《天使》。另外，伊嘛捌入選《台語詩新人選》，新詩的產量已經達到出版的階段，目前當咧等待出版機會。《天使》這本小說集內容豐富，包含親情、愛情、台灣主体性的追求、宗教的救贖等主題。集中的代表小說是〈天使〉（捌入選《台語小說精選卷》）佮〈自由時代〉（第一屆海翁台語文學獎小說類正獎）。作者對伊的頭一篇台文小說〈天使〉，吐露下面的心聲：「它互我得著真大的解放，互我在異鄉，猶原與我的根、我的過去來連結。雖然白色恐怖毋是我自己所經歷的過去，但是對我來講，彼是台灣集体記憶的內面至深的一層，我落去到即層，揣求救贖。」〈自由時代〉的背景是1989年鄭南榕自焚的年代，是一篇參多數查甫作家無仝手路的政治小說。主角是一位個性軟芷（tsiánn）的查甫人，篇內突顯兩位無仝階級，毋過平平攏是堅強的現代女性的奮鬥精神，是一篇誠有「看頭」的佳作。

　　第三位女性小說家清文（1959-），本名朱素枝，予人號作天生的作家。伊自2001年才開始投入創作，短短三冬就寫出幾落篇予眾人目睭金的傑作，遮的作品佇2006年集作小說集《虱目仔ê滋味》出版。這本小說集內底收錄七篇短篇小說，是到目前為止，筆者認為台語女性作家平均水準上齊（tsiâu）勻的單冊。清文嘛是前到今作品予上濟人寫做學術論文的女作家，包含：呂美親的〈召喚苦澀原汁，延長賞味期限：論析清文小說〈虱目á ê滋味〉中失落語詞ê積極意涵〉、蔡幸紋的〈清文台語小說集《虱目仔ê滋味》ê高雄書寫探討〉、朱香婷的〈清文台語小說集《虱目仔ê滋味》ê女性書寫探討〉等。學者廖瑞銘講：「當女性主義tī台灣文學界leh熱phut-phut ê時chūn，台語文學無缺席，清文以素人作家ê姿勢，tī邊緣發聲。伊ê作品，是台灣90年代以來ê女性書寫，bē-tàng忽略ê文本。」對學界來講，高職卒業的清文，減采會當號作素人作家。其實伊家己嘛承認，無想過欲做作家佮出冊。「老實講，寫作m-bat出現tī我ê“志願”iah“趣味”--nih，若準我kap文學有啥麼牽連，極加我是欣賞者niâ-niâ，“寫”對我來講是文人ê志業，是離我真遠ê代誌。」在筆者來看，毋管文人抑素人，會當用家己的母語寫出感動人的作品，就是好作家。清文佇台語文壇是一位寶貝，較可惜是伊自2004年破病了後，就罕得有新作出世，這是台語文學的損失。

　　土城山頂的素詩人：郭玉雲

　　講著素人作家，出世佇台北縣土城山頂的郭玉雲（1953-）閣較是一个典型。因為家內散赤，致使伊干單受六月日的正式教育。筆者捌親身聽郭玉雲講過，伊出世的時，怹老母拄好咧山頂挽茶，伊是出世佇茶樹跤，自細漢參山林、茶園作陣大漢的囡仔。郭玉雲的個性天生樂觀，無被困苦的環境拍敗，顛倒培養伊奮鬥的意志。伊是自然天成的詩人，落筆就是一首續一首佮土地黏相偎的七字仔詩，莫怪陳明仁講伊展現台灣素詩人的特色。以目前所知，伊七字仔的生產量，至無超過千外首（保守估計），誠可惜，干單1997年8月有出版一本《土城白雲飛》。

　　新世紀新向望：呂美親、張翠苓、王薈雯、陳慕真

　　2007年拄以《日本時代台語小說研究》提著碩士學位的呂美親（1979-），除了是一位研究者，嘛是新生代的台語詩寫手。伊ùi 2001年到2006年創作70外首台語詩，集作《青春ê遺書》詩集，目前當咧安排出版機會。2006年，呂美親以〈落雨彼日〉、〈洗〉、〈點菸〉三首詩，得著第三屆海翁台語文學獎詩類正奬。這三首詩攏khap著死亡，評審李勤岸認為：「無管ùi甚麼角度作者攏用真有磁性ê聲調，氣氛十足，音樂性柔軟ê narrative來表達。作者才華有夠，嘛真拍拚寫，獲得正獎實至名歸。」前一冬，呂美親受前輩詩人莫渝的推薦，得著相當有歷史意義的吳濁流新詩獎。對一位寫詩無幾冬的新手來講，實在是無簡單的成就。

　　度晬了無偌久就帶著小兒麻痺的張翠苓（1957-），2003年才開始台文書寫，無夠兩冬的時間，就以〈電扇風、拉吉歐、鐵馬掛賴搭〉得著第一屆海翁台語文學奬散文類正獎。「書寫文類以散文為主，善用食物的氣味牽粘鄉愁童憶的主題，苦味當中表現樂暢的個性。」（施俊州語）〈目屎拭拭咧頭瞻起來〉入選《2006台語文學選》。

　　王薈雯（1986-），現此時是台中教育大學台灣語文學系四年仔學生，嘛是現步上界少年的台語女性作家。伊參藍淑貞拄好增差四十歲，展現出無仝的世代風格。最近兩冬，王薈雯接續得著阿却賞佮海翁台語文學獎的鼓勵，看會出伊若堅持深掘台語文學，是未來值得期待的新向望。

　　最後，欲紹介的是陳慕真（1980-），伊較罕咧創作，主要以研究為主。伊的碩士論文〈《台灣府城教會報》kap台語白話字文獻中ê文明觀〉，修訂了後佇2007年12月號名《漢字之外》正式出版。筆者ùi陳慕真書寫的論文會當看出：伊的思路、邏輯清楚，台語用詞媠（súi）喟，參其他少年輩作家比phīng，一點仔都無輸人。設使陳慕真佇研究以外，會當加撥寡時間夯筆創作，我相信伊必定有才調寫出佳作。

　　結語

　　1990年代以來，台語女性作家漸漸浮頭，十幾冬來怹寫出袂少美好的篇章。無論是新詩、散文、小說，怹拍拚深掘過，相信未來台語文學仝款需要怹的貢獻，以及閣較濟人的關注。

──2008.4.10寫佇赤嵌米街
　　2008.5.12修訂
　　2008.5《台灣文學館通訊》19期

【參考書目】
王貞文，《天使》，2006年6月，人光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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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春凰，《夜空流星雨》，2004年10月，開拓出版有限公司。
張春凰、江永進、沈冬青，《台語文學概論》，2001年9月，前衛出版社。
郭玉雲，《土城白雲飛》，1997年8月，樟樹出版社。
陳慕真，《漢字之外》，2007年12月，人光出版社。
楊允言編，《楓樹葉仔个心事》，1994年5月，台語文摘雜誌社。
宋澤萊編，《台語小說精選卷》，1998年10月，前衛出版社。
林央敏編，《台語散文一紀年》，1998年10月，前衛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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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金順、施俊州編，《2006台語文學選》，2007年6月，府城舊冊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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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達芸、方耀乾編，《2005台語文學學術研討會論文集》，2005年12月，國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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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海翁台語文學獎作品集》，2005年1月，台灣海翁台語文教育協會。
《第三屆海翁台語文學獎作品集》，2006年7月，台灣海翁台語文教育協會。
《第四屆海翁台語文學獎作品集》，2007年8月，台灣海翁台語文教育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