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一直提到的snoopy朋友
在一個夜裡 讓我想起一位朋友

其實 每次想起他
總是滿滿的愧疚
我沒有辦法謝謝他所給我的一切
斷了的聯係
連可能傳遞的感激也是無法達到的了

那個時候 學年結束
我在學年結束作業展上
負責物理組的站崗
就在快要收工去別組看看時
一個穿著高三理的班衫的男生
晃到講臺面前 問著我的朋友
關於我們的展覽項目
朋友把問題轉向到我身上
然後逃之夭夭
迫于無奈
我一邊解釋四價原子和半導體的關係
一邊迅速地在腦袋裡整理課本上的質料
和老師的解說
當然也不會忘了播點時間詛咒
這個都畢業了還來找碴的煞千刀

就在我拼命努力給予他的問題
比較合理完整的答案時
他突然問我 明年上理科班嗎
我的思緒停了下來 猶豫著
不一定啊 我想念文科呢
去念理科吧 聽我的不會錯
在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
這是甚麼跟甚麼之前 他就走了

第二年 我坐在高一理課室的角落

高一剛開學的時候 我很不快樂
雖然為了自己剛放榜的好成績高興
可是我以為的從新開始卻又被破壞了
同班的陌生的同學的不一樣的眼光
讓我覺得 我連心情都是在邊緣的
對於這種情緒手足無措的我
就只能越來越靜 越來越離群

後來在實驗室上課
我竟然又遇見那個煞千刀
放心 他沒有當上我的老師
卻成了老師的助理
因為我喜歡在不趕時間的時候
在實驗室逗留
因為我實在覺得實驗室
總是比無聊的課室來得親切
所以我們竟然就聊開了

從此下課放學 我常去實驗室
他的話不多 都是我在說
他一邊擺好儀器
一邊在聽不必專心時就總結幾句
他教我調王水 稀釋濃鹽酸 計算濃度
用分析儀 換煤氣
我其實蠻擔心那麼有歷史的實驗室
會因為我發生甚麼事
可是他好像從來不介意

那個時候 我在忙課室佈置的事
在一群陌生的同學中 被選中當頭頭
讓我很傷腦筋
課室佈置是學校大型競賽
粉刷課室 畫壁畫 建塑像
沒有精心策劃 沒有全力配合
沒有可能在時限內完成
很多時候 我只能把無奈憤怒按捺下來
做好本份
同學們聽不到的 他都聽到了
所以一理的園地 常常會有他的身影
他不會告訴我該怎麼做 該怎麼策劃
他來了就自己招呼自己
我在做甚麼他就做甚麼
靜靜的兩個人
其實那個時候有點奇怪
班上同學因為彼此都陌生
誰也不知道他是誰
為什麼他會常來我們的園地
所以他的不經意的出現
就變成是理所當然的了

課室佈置的最後一天
我們鐵定是趕不完的了
他很早就來幫忙
同學中有人帶了相機
大家忙著留影 在班上各個角落
他向著我 背著光
當他們叫我過去的時候
我看著他 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然而我終究沒有離開
而那確實是因為本來就不喜歡拍照的緣故
夜裡十點 我終于可以休息一下 吃晚餐
我們拿了置在一邊下午買回來的菜頭粿
跑到禮堂後面的小樓梯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沒有用餐具地吃著
我當然還是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而我那時當然也沒有把我對他的陪伴的感激說出口
那個夜晚 我在凌晨三點睡去

我們從來沒有約定時間
一切都是碰巧的 對他來說
一切都是突然的 對我來說
我習慣他突然的出現
沒有理由的 沒有預先通知的

可是我終究沒有想到
他連離去 都是突然的

我不知道 他在等著日本大學的開學
我不知道 他在這個星期就要辭職
就要離開學校
我不知道 他的聯絡方式 他住在哪裡
我不知道的事情原來有那麼多
在我因為尋不著他而向老師詢問的時候

我問我的朋友 有誰認識他 怎麼找他
我那時大概有點失態
他們也不明白
為什麼常常和他在一起的我
會倒過來問他們這些問題
只是有人告訴我
他很像是去年成大數理比賽的代表
只是有人告訴我
他家裡很遠 他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

那個星期四 三月的星期四
他來實驗室找我說
明天要一起吃飯 在下午課前
他終於出現了

那一整天 我在想
兩天後的現在 我是甚麼樣的人了

下午課 我遲到了
那是課外活動課
我是指導 是不能太遲的
可是我沒有辦法
我站在課室外的走廊上看著空無一人的走
廊
他剛剛的確是從這裡離開的
他剛剛確實真的和我握手道別了
那是第一次我同他 握手
之前談了甚麼 我沒有印象了
因為我就只能算著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因為我就只能想著 他就要離開了
而我就只能 就只能 看著

然後 我的淚 落下來了

可是 兩天後的現在不會有甚麼不同
對於別人來說
我擦去眼淚 轉身走進課室
轉身走進沒有他的我的生活
轉身面對我的孤獨

在我努力爭取成為實驗室助理員時
我說 嘿 你看到了嗎
希望你能給我多一點運氣
在我獨自一個人成功地換好煤氣時
我說 嘿 我做到了喲
希望你像以前一樣 用微笑示意
在我在早上天未亮走進黑暗的實驗室時
我說 嘿 早安
希望那個你曾經熟悉的空間不再清冷
在那個華文老師說我不能把我們的事寫在“實驗室裡”的文章裡頭時
我說 嘿 我不能也不甘心屈服
希望你給我予你的力量 當我在文章中破口大罵時
在我稍稍逗留于那條長廊上
我說 嘿 你還好吧
希望我一轉身就能看見你會笑的眼睛
在我成為成大數理代表後
我說 嘿 我也不賴吧
希望你為我慶賀 雖然我只是候補罷了
在我遇見回來度假的你的生疏的笑容後
我說 嘿 你不記得了吧
希望我真的能像你一樣 對你感到陌生
在我努力想要寫信給你告訴你以前沒有說出口的感激時
我說 嘿 你怎麼能忘記你給我的依戀呢
希望你會知道我的感激 至少是那樣
在那些信件照著每一個我問來的地址寄出去然後又被一一退回時
我說 嘿 你究竟去了哪裡

嘿 他究竟去了哪裡
有誰能夠告訴我﹖
又有誰能告訴我
我那滿滿的愧疚和依戀
該往哪個方向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