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最新一期的時代雜誌封面，一位正值青春年華的十八歲少女，有著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瞳，但清秀的臉龐中央，赫然出現一個不相稱的恐怖窟窿。據該照片的攝影師裘蒂表示：「那是塔利班法庭為了懲罰她、詛咒她，所以割掉了她的雙耳和鼻子。」

我心想，這孩子究竟犯了何等滔天大罪？要活著忍受類似宗教所謂的割舌頭下油鍋這樣的酷刑？沒想到理由竟然只是因為十八歲的艾沙，不堪婚後家人對她的百般凌虐，選擇了離家出走，並在被捕之後，對丈夫提出控訴。這樣的基本人權，據說讓她的家族蒙羞，因而被送上塔利班法庭，最後法官宣判，准許丈夫親手割掉叛逃妻子的雙耳和鼻子。

美國時代雜誌為了控訴塔利班的惡行，讓艾沙登上最新一期的雜誌封面，主要的目的就是要突顯美國聯軍撤出阿富汗後，當地女性可能會面臨的嚴重問題。之前在塔利班政權掌控的時代，婦女不小心面紗掉落，也曾引來當街路人的一頓毒打，理由可以是近似台灣早年男人蓄長髮，女人穿迷你群上街，被警察當眾以敗壞社會善良風俗的理由強行扭回警局。

然而，即便在九年前，美國已經透過武力推翻塔利班政權，但是直到今天，當地婦女的生活狀況，依然沒有獲得太大的改善。顯然，武力的介入效果有限。

根據人權團體的估計，目前約有九成以上的婦女都遭到家暴，許多婦女因此選擇用極端的手法結束自己的生命。 人權團體成員表示：「當地有很多婦女選擇以自焚的方式尋短。」

此外，北韓足球隊在世界盃三戰全敗之後，球員回國後竟也慘遭公開的批鬥，最後球員充軍，教練送去勞改。這樣的結果，不就是勝王敗寇的迷思在作祟？一個人性化的國家或社會制度，不會讓任何的運動或比賽項目，假比賽之名，背負國家的勝敗榮辱。一場球賽贏了又如何？輸了又如何？如果無法打破輸贏的迷思，與人類有關的任何賽程，包括生命場域，都將淪為血淋淋的鬥雞或鬥牛場，淪為餵養噬血動物的冷酷戰場。

不知為什麼，類似這樣的新聞總讓我聯想到宗教信仰，聯想到堅定一詞，聯想到偏執現象，聯想到中庸之道，聯想到物極必反。

任何的信仰一旦到達堅定的境界，其實就是一種思想上的魔咒，一種看不到，甚至容不下異己或無法接受其它解決問題方案的迷障。自古以來，大自國與國之間或宗教之間的大小戰爭，小自公司行號家族企業或人與人之間的鉤心鬥角，爭執的根源或癥結所在，往往起因於人的思想偏執，思想不該是固著下的產物，與其固著於所謂的神佛信仰，因而走入人神符碼溝通障礙，解讀錯誤的死胡同，不如隨著時代潮流的民主與開放，邁向眼前這條較為符合人性，且被多數人所能接受，與愛較不相互牴觸的人權道路。

當我們的電視名嘴，可以24小時全力批鬥陳致中嫖妓這件事，我們的主要新聞媒體，就可以空出頭版的重要位置，隨壹週刊這種八卦媒體24小時起舞。只是在這同時，我們是否有清靜的耳朵去感應世界各個角落，還有許多國家，這對象包括部署飛彈對準台灣的中國，甚至是台灣自己，連最基本的人權或生存權都被剝削，更何況是瘖啞的動植物和一群拿不到發聲筒的弱勢族群。

身為人的我們，是否有足夠的智慧與判斷力，是否有足夠的豁達與胸襟，是否有足夠的無畏與勇氣，對隨時到來的黑白無常或死神說：「我可以將掌心置於胸口，向生命宣示，本人沒有虛度此生，沒有辜負生命存在的意義，我隨時都可以準備上路。」

近十年來，陸陸續續參與了親人和幾位長輩們的告別式，這讓我開始慎重去思考宗教與死亡這樣的嚴肅課題。尤其在看了送行者這部電影，和美國時代雜誌這張讓人痛心的照片之後，這種感覺尤其強烈。

當一個人的身體或器官隨歲月的流逝逐漸呈現衰老頹敗，年輕時所打造或追求的理想國也越來越模糊時，若生命的精華濾盡，面對的僅是精神凌遲的扭曲二十一世紀，與地球病痛的殘渣或毒瘤。在這樣的情境時空下，踏上死亡之途又有何懼？就像塔利班政權掌控下的婦女，寧願選擇用自焚的方式尋短離開人間煉獄，也不願沒尊嚴的殘喘苟活，一如台灣西海岸的文蛤以難聞的屍臭與生命生存權抗爭到底。

佛教以自殺者將生生世世輪迴類似的死亡模式，這樣的觀點無法說服我。想說的是：我不認為這些婦女是弱者，是不愛惜生命的，她們是被迫放棄生存權利，以死突顯生命價值的勇者。她們不就是因為愛惜生命，理解生命存在的意義，才會選擇離開沒有人性的世界。

我殷切期待自己在踏上未來之路前，可以大聲告訴我的孩子，我已實現身為一個人的意義與價值，這趟生命之旅，因為愛，我一路盡興且無悔。就像那天陪先生出席某校長的交接典禮，回家後的心情素句：

面對黎明前的黑暗，失語且失能的我們，又該如何練習發聲？顯然，無須好事的颶風來攪局，海面漩窩已說明一切。浮出水面的白海豚不全然只是為了換氣，重要的是發聲練習，相信只要我們願意與牠們聯手飆一次Vitas的海豚音，沉睡的綠神經，就會有所感應。

在一管筆墨漸次毛細稿紙前，是該以文字的海豚音轉換角色，以鱗片裝扮自己，以鰓呼吸，然後順著洋流，迴游過鹹澀的黑水溝，即使下個暗礁就在前頭，也要循著科氏力的導引，回到屬於我們的生命島嶼。

一個能感應來自不同生命熱度之人，想必也是具有散發生命熱度之人。在我看來，這就是所謂的心靈語言。即便沒有文字符碼當媒介，亦能穿越時空，找到愛的正確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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