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老師的提名，讓誠誠有機會當選班級模範生。」

那天，在簽孩子們的聯絡簿時，看到曾媽媽在親師交流道上留下這樣的一句話，我趕緊回覆了這麼一段：

「不客氣，這是班上小朋友透過民主的方式，經由提名、不記名投票、甚至模擬選舉時公開唱票的透明過程，所產生的結果。他的當選，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是他應得的肯定。」

事實上，從開學以來，根據我的觀察，誠誠這孩子無論在學業上，或是在生活常規各方面的表現，都是十分的優異，顯然即便只是小三的孩子，他們依然有自己的判斷力，選出堪為同儕楷模的學生代表。這次誠誠能夠脫穎而出，被同學票選為班級模範生，可說是實至名歸。

說起「模範生」這件事，就讓我想起校園的變與不變這件事。校園內不合民主潮流的制度，該改革的地方就該改革，但是有些傳統的價值，也無須藉口「民主化」而急於一次出清。總之，讓民主這股浪潮進入校園是對的，但是千萬別「民主」浪過了頭，而亂了該有的分寸。

記得在我國小二年級的時候，也曾經「當選」過班級模範生，但是，那次的當選，對我來說，是個不愉快的記憶和經驗。這件事，一直積壓在我心中將近四十年。每回在面對班上的模範生選拔時，我總是會以此為鑑，警惕自己千萬不要犯相同的錯誤。即便只是一次小小的選舉，也務必要遵守公開、公平這樣的原則。

至今依然記得那一年，我親耳聽到老師跟蹲在水槽邊洗衣服的母親的聊天內容──關於全校模範生選拔這件事。更重要的是，我聽到一個與我有關的天大秘密。原來，那次的班級模範生選拔，真相是我比青浩同學少了一票，但是同為多年鄰居的老師，為了讓我可以代表班上出去投票，竟然「作票」讓我當選。

我可以理解，老師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順利當選全校模範生的心情。我也終於瞭解，為什麼當年會有那麼多老師的孩子，都非常湊巧的在六年級下學期當選全校模範生。因為那將可以在畢業典禮上，代表其他班級模範生，風光的上台接受頒獎。

印象中，那幾年唯一的例外是玉玲姊姊。她是鎮上某望族的後代，當年不但高票當選全校模範生，還讓其他參與競選的候選同學輸得心服口服。根據學校慣例，上學期當過模範生的人，下學期就不能再出來競選班級模範生。換言之，就喪失代表班上出來競選一年才一次的全校模範生選拔的機會。但是，她實在是太優秀了，除了個性文靜乖巧，學業成績優異外，還是個多才多藝的全方位好學生，幾乎囊括當年全苗栗縣所有國語文競賽演說、朗讀、作文、以及字音字形的第一名。對於校園內這樣的風雲人物，學校破例讓她可以連任班級模範生，以取得下學期出來競選全校模範生的資格。

在我看來，身在教育界的父母，平日較一般人注重自己孩子的教育，這實在不足為奇。尤其在那個普遍貧窮的年代，只要家長願意把時間或金錢投資在孩子身上，孩子在各方面表現，比起其他放牛吃草的孩子，相對出色絕非難事。因此，當年老師的孩子在各項表現上比起一般家庭出身的孩子優異，嚴格說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但是，我也相信應該也有遺珠之憾，就像「魯冰花」這部令人鼻酸電影裡的那位「古阿明」同學一樣，因為出身貧窮，機會因而被勢利的成人世界白白犧牲掉。這也是當年自己在觀看「魯冰花」這部電影時，看到古阿明神情落寞的回頭看著郭雲天老師說：老師，我知道啦，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比較會畫圖時，眼淚立刻奪眶而出的原因。

我不曉得當年的老師們，對於自己的孩子，與同事的孩子之間，在各方面的表現「比較心」有多深？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那個凡事以「成績」掛帥的年代，這些媽媽老師們心理所承受的面子壓力肯定也不小。難怪，當年我在投票前一刻，老師會不放心的一再叮嚀我，要記得把票投給幾號的「哥哥」，千萬不要蓋錯格子。

但是，老師肯定萬萬沒想到，即便只是一次小小的校園選舉，十幾年來卻如鬼影般不時跳出來與我對峙，因為每到校園「模範生」的選拔時間，都會不由自主的讓我想起這件事，總覺得自己非常對不起她，因為我偷了原本該屬於她的那張「模範生」獎狀和獎品。

這也是自己當了老師之後，對於每年的「模範生」選拔，會依學校定出來的選拔標準，並以選舉的公開流程，讓孩子們親身體會「民主」的可貴──投票選出心目中的模範生人選的主要原因。

我的小學成績一直都維持得還不錯，因為老師說──第一名可以當班長，第二名可以當副班長，三、四、五、六名就依序當排長，所以以上「三長」我都當過。

不過，自從當了老師之後，我清楚的知道──「三長」所需具備的能力，與考試成績沒有直接的相關。就像自己，從小就非常害怕上台面對人群說話，可當班長和副班長時，卻必須在每週的「自治班會」時，輪流上台當主席，為了逃避這件事，我還曾經試圖以「哭」來解決這件事。可惜，這招只限於第一次有效，最後還是得硬著頭皮上場，即便每次上台都嚇得兩腿發抖，腦袋一片空白。

至於高一下學期，我被班上其他同學票選為「副班長」的理由更是爆笑──理由竟是身材好，長相也還可以，適合用來充當修飾門面用的「花瓶」。這是後來我聽其他女同學的轉述，只因有人私下覺得，我們「印刷科」的入學成績，在當時算是各科裡的相對劣勢，豈可在班長（男生）、副班長（女生）的長相上，又輸得一塌糊塗。因此，在「輸人不輸陣」的心態下，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拱出來當副班長，完全與能力無關。

想起那次的副班長，就又讓我想起一次上台當主席的糗事。開學初，導師突然對著全班同學宣佈：「根據上學期的經驗，每次只要我在教室，你們好像都不敢暢所欲言，所以待會兒開班會的時候，我會離開教室。」

他一定沒想到，他這麼一離場，把我準備了一個寒假的上台「開場白」全打亂掉。那一回，我一上臺開口就是這麼一句「老師，各位同學大家好……」接下來，我就聽到全班爆笑，害我當場晾在台上，臉紅得跟豬肝一樣。

至於班級模範生，國一我當選過一次，那回真的是班上同學公開票選給我的。雖然後來代表班上出來競選全校模範生落敗，但是起碼自己覺得非常自在。

最後我想大聲對「好友」說：我討厭上台，我討厭上台，我討厭上台。（好了，說完了，我該下台）

後記：以此文回覆flower。難得找到一張花與蝴蝶的美勞作品，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