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8-30 21:58:41亡是公

【原創】夜之曄 - 第七章

第七章

 

在曄敉珥的記憶中,她有一位溫柔、和氣的父親,以及一位嚴肅、不苟言笑的母親,自有意識以來他們一家三口便一直住在一座森林的深處,自小陪伴她的除了父母,便是這座森林裡的動植物。

在她逐漸開始懂事之後,她的父親總是會抱著她坐在屋外的搖椅上,像個孩子般興奮的向她描述這個由許許多多不同的物種組成的世界。她知道,父親以前時常遊歷各個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土地,最後遇上她的母親。每次一談到這話題,母親那不苟言笑的臉上總會浮現愧疚的情緒,這時候父親總會將母親也拉到身旁坐著,環住母親的肩膀,輕輕的說道:「妳們就是我的世界,我並沒有捨棄任何事物,所以別再露出這副表情了。」

每每聽完父親這麼說,母親那白皙的肌膚總會染上一層淡淡的粉紅,一向沒什麼情緒的臉上也會露出淺淺的笑容。

曄敉珥長大後才逐漸知道,父親為了與母親在一起,遠離自己的種族,停下遊歷世界的雙腳,就只為了母親而駐足,選擇在這森林的深處定居。

這世界上的物種分很多大類種族,像是人類與非人,人類與非人又再去細分出更多不同的物種,而她的父親與母親,前者是人類,後者,則是非人中的血族,也就是世人俗稱的吸血鬼。父親與母親的身分,一個是獵物,一個是獵人,在世人眼中,這兩者是不可能湊在一塊的,但是她的父親與母親就是在一起了,甚至還誕生了她。

曾經她以為,這樣幸福平淡的生活可以一直維持下去,甚至是一輩子,直到,一群人類闖進森林中,打斷了他們的平靜。

年幼的曄敉珥躲在父親身後,怯怯的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大群人類,他們手裡都拿著她從未見過的物品,每一樣都閃著亮眼、銀色的光芒,母親那嬌小的身子擋在她與父親面前,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憤怒。那群人類講著些什麼她聽不懂,她只知道她感到害怕,小小的手不自覺得緊抓父親的衣襬。之後,她的母親大吼一聲,緊接著場面陷入一片混亂,各種物品的碰撞聲及怒罵聲響起,她被父親抱著,拚命的奔跑,很快的遠離混亂的場面。

曄敉珥哭了,因為母親並沒有跟上,而是留在那混亂的場面,父親也在哭,眼淚一串一串的滴落在她小小的臉蛋上,與她的混在一塊。父親說著,說母親很快就會追上,說母親很厲害的,不斷的說著,腳步沒有任何停留。

再之後,曄敉珥再也沒見過她的母親了。

 

過了好幾年,曄敉珥已經二十好幾了,她與父親居住在鄰近一座城鎮的森林中,每隔一段時間,父親就會獨自去城鎮中,採購一些必須的生活用品。

曄敉珥也想跟去,但是父親不准,理由是她太特殊了,而他自己是人類,所以不會有任何問題。

曄敉珥乖巧的答應下來,已經長大後的她也明白,人類對非人是感到多麼的恐懼,因為恐懼,所以排斥,所以趕盡殺絕,她很清楚,因為她的母親就是死於人類的恐懼下。她的父親並沒有叫她不要恨人類,因為他知道這不是說不要恨就可以不去恨的。

不過曄敉珥其實並不恨人類,因為,她的父親是人類,所以,她無法去恨人類。她也知道,父親恨的是什麼,是他自己,他恨自身的軟弱,恨無法保護心愛的女人、只能選擇逃走的自己。她無法對父親說什麼安慰的話,因為那些都只是漂亮話而已,她自己也懂那無力感,原因是她也有相同的情緒。

父女兩人心中抱著相同的痛,互相扶持著繼續活下去。

但是,悲劇總是接踵而來。

那天,天氣有些的陰暗,似乎快要下雨了,曄敉珥記得父親一如既往的去人類的城鎮購買一些生活必需品,通常過個一天就會回家了。但是一天過去了,她等了又等,還是等不到父親的歸來,她著急了,曾經失去親人的那股恐懼在她心中蔓延開來,她甩甩頭,決定要進城看看。說不定父親只是買太多東西所以行動較為緩慢而已,如果是這樣,那自己可以去幫忙提東西,她力氣很大的,肯定幫的上忙。而且父親是人類,相信不會遭到同種族的人傷害的。

曄敉珥邊不斷安慰著自己,邊出發前往城鎮的方向。

當她趕到城鎮時,迎接她的,卻是冰冷、不再動彈的父親。

 

她呆愣的站在原地,看著父親就躺在地板上,一動也不動,周遭是散落一地的物品以及一大片暗紅色的鮮血。

「這是……怎麼一回事……」曄敉珥喃喃自語著,緩緩的走向自己的父親,雙腳踏進鮮血中發出輕脆的聲響,啪搭啪搭的。

她走到父親身旁,單膝跪下,伸出手,毫不費力的將她的父親扶起靠在懷中。

「父親……」她輕輕拍了拍懷中人的臉頰,隨後看到那大小不一、幾乎遍佈全身的刀傷,她不住的瞳孔收縮,呼吸急促起來。

「是你們嗎……?」曄敉珥抬頭環視圍繞在周遭的村民們,她緩緩的開口,聲線是壓抑不住的顫抖。

此時的她並不曉得她是露出怎樣的表情,只見每個村民見了她的模樣都面露恐懼的神情,紛紛退後幾步,隨後有人怯弱的開口,說這不是他們的錯。

一個開了頭辯解,其他的人也跟著為自己的行為找理由。

不是他們的錯!

我們不知道他是人類!

誰叫他養了吸血鬼!

是妳父親的錯!

是妳父親跟妳的存在威脅了我們!

是你們的錯!

一句一句的辯解就像是無形的刀刃,不斷割著曄敉珥的心,將她傷害的殘破不堪。

她父親做錯了什麼嗎?她又做錯了什麼嗎?他們根本沒傷害任何一個人不是嗎?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為什麼要將她的親人一再的從她身邊奪走?!

曄敉珥緊緊抱著她父親的遺體低鳴著,最後內心再也無法承受這接連失去親人的痛苦。她仰起頭,憤怒的朝天空嘶吼,宣洩著心中的悲傷及憤恨。那聲聲的嘶吼是空洞且刺耳的,竄入在場所有人的耳朵中,刺激他們的耳膜。村民們受不了的遮住雙耳,然而卻無法阻止聲音的進入,馬上就有人承受不住的倒在地上痛苦的扭動著身軀,鮮血不斷的從耳朵中流出。

過了一會,聲音逐漸消停,曄敉珥愣愣的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微微喘著氣,隨後她低下頭,閉上眼,輕輕的在父親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晚安,父親,祝你有個好夢。」她小心翼翼的將冰冷的遺體放置在地上,自己則是緩緩的起身。再次睜開雙眼,眼珠子不再是平常的黑咖啡色,而是呈現鮮豔、不祥的紅色,她冷眼看著周遭的人類,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人類、人類,因為自身的弱小及恐懼而不斷的傷害其他生物,連自己同種族的也不會放過。

真的是,太可笑了。

她輕笑出聲,接著一個閃身,她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其中一人的身後,一抹閃光一閃而逝,下一秒,人頭落地。滾在地上的人頭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早已屍首分離,眼珠子還轉了幾圈透露出疑惑,幾秒後眼神才失去神采。周遭的人錯愕的看著眼前血腥的場景,又看了看曄敉珥手指上那突然暴增幾倍長且顯得尖銳的指甲,愣了幾秒後才驚覺發生了什麼事,一瞬間尖叫聲四起,場面陷入一片混亂。

曄敉珥甩了甩手,將指甲上沾染的血液甩至地面。

全都殺掉吧!

她仰天長嘯著,臉上充滿瘋狂的神色。

他們一再奪走她的親人,她有什麼理由不殺他們?!

她舉起尖銳的指甲,衝向眼前四處逃竄的人類,開始今晚的殺戮。

 

**

 

周遭一片死寂,連雨也不曉得什麼時候停止的,整個世界就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似的,一切都停止、悄無聲息

曄敉珥站立在幾乎損毀的城鎮中,她就像石像一般一動也不動,嬌小的身軀大半被鮮血染色,原本鮮艷的紅色如今因接觸空氣氧化而變成暗褐色,她的腳底下踩著積成水灘的血液,周遭則散落一地的屍塊、臟器,沒有一具完好的屍體,濃厚的鐵鏽味瀰漫在空氣中,令人忍不住想吐。

打破這死寂的是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逐漸接近曄敉珥。意識到有人接近了,她才緩慢的偏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只見有幾名人類圍繞在她周遭,那些人身上穿的是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熟悉的衣物,那一瞬間,曄敉珥的瞳孔劇烈收縮,腦海中浮現的是母親最後的身影,以及那一群破壞她幸福生活的人類。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情緒又開始翻騰,身軀又開始燥熱起來。

圍繞在周遭的人類看到四周的慘況,無法承受的便當場跪在地上乾嘔起來,有些則是憤恨的瞪著曄敉珥。

「太兇殘了……」不知道是誰如此的喃喃自語道。

「她的眼睛是紅色的,是血族,準備好銀製武器。」其中一個男性似乎是帶頭的,他瞧見曄敉珥的瞳孔是紅色的,便知道對方的種族,趕緊朝身旁的隊員們下達命令。

「你們,是誰?」曄敉珥微微瞇起眼,她根本不認識這群人類,也不知道這群人類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為什麼當初要毀了她的幸福?

「我們是教會的人,為了世界的和平,所以要消滅你們這些邪惡的非人。」

「世界……和平?」曄敉珥緩緩的咀嚼這兩個字,然後輕輕的笑起來。

世界和平?母親做了什麼事情危害到世界?父親又做了什麼事情導致殺生之禍?想到這,她頓了下,輕笑聲嘎然停止。

曄敉珥瞬間明白了,原來,全部的原因都是因為她自己,因為她的存在,母親為了保護她而喪命;因為她的存在,父親被人類誤會而慘遭殺害;因為她的存在,所以整個城鎮的人都死了。

全部的原因,都是因為她——曄敉珥的存在所導致的。

而此時周遭教會的人們因為曄敉珥這一連串莫名的舉動而更加繃緊神經,警戒她的一舉一動。

「快看!烏雲散開了!」此時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呼,語氣中是隱藏不住的期望及鬆一口氣的情緒。

烏雲散開,代表太陽不再被遮蓋住,而血族懼怕陽光,這是教會裡所有人都擁有的常識。如今太陽露臉,陽光灑落在大地上,對處於現在這狀況的教會的人來說,無疑是一大助力!

然而曄敉珥只是淡淡的抬起頭,冷眼看著陽光從烏雲間的縫隙中灑落,一道一道的光照耀她周遭的大地上,最後,落在她身上。

當教會的人們看著天空的烏雲逐漸散去,陽光開始照耀他們所處的這塊地時,他們的心情是慶幸且輕鬆的,因為現場沒有任何的遮蔽物,他們接著只要阻止曄敉珥的去路,就可以將她困在陽光下,活活被陽光給燒死就行了。

教會大多數的人都是抱持著這樣樂觀的想法的,所以當他們看見曝露在陽光下的曄敉珥並未發出痛苦的哀嚎及任何不適,都紛紛一愣,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曄敉珥勾起嘴角,嘲諷道:「烏雲散開那又如何?」她的眼神就像看待死物一般環視周遭那群都愣住、一臉不解的教會人員,「沒有任何事物能改變你們的未來。」而那個未來,只有死路一條。

語畢的下一秒,曄敉珥的身影瞬間從眾人的眼前消失,當教會的人們尚未反應過來時,只聽見非常輕微的「砰咚」一聲,似乎是什麼落在地面上發出的聲響,眾人反射性的看向響起聲音的方向,只見一顆腦袋咕嚕嚕的在地上滾動,接著是溫熱的鮮血自切口處噴灑而出,曄敉珥就站在已屍首分離的人的身後,原本身上沾染的血液已經逐漸乾涸結塊,如今又再次被鮮血浸濕。

目睹到這狀況,眾人才意識到曄敉珥已經動手了,紛紛回過神來慌亂的開始舉起武器朝曄敉珥進攻。

這時帶頭的男性抓住身旁的人的衣領,低聲快速的對他下達命令:「快回去多帶些人來!還有跟上頭報告,這裡有一個血族不懼怕陽光!這是多年來唯一的特例!」

接受命令的人鄭重的點點頭,不敢拖延的邁開步伐迅速的跑離此地。

而曄敉珥因為對教會的憤恨以及失去親人的痛苦,再加上不斷向她襲來的攻擊,她再度失去理智、殺紅了眼,也沒發現其中有一人悄悄的離開跑回去做通報。

帶頭的男子看著帶著他的命令的人安全的離開了,沒有被曄敉珥發現,他才將注意力轉回眼前的戰況,才過那一會的時間,地上已經躺了好幾具殘缺不堪的屍體,那些曾經跟他有說有笑的隊員們如今卻連完整的屍體都沒留下,全都被曄敉珥那鋒利的爪子以及強大的力量給損毀、分屍,他們教會的人員數正急速的減少,他皺起眉頭,拿出武器開始下達命令,自身也跟著加入戰局。只希望他可以拖延戰局,支撐到教會的支援到來。

 

**

 

當曄敉珥恢復理智時,活著的生物只剩她了,殘破的建築物,遍地殘缺的屍體,積成一灘一灘的血液,她愣愣的看著周遭的環境,最後面無表情的走向放置她父親屍體的方向。

四周很安靜,腳步踩踏在血液上發出啪搭啪搭的輕脆聲響,不過才走了幾步,曄敉珥就被地上的東西絆了一下,她站穩身子,緩緩的低下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具失去半顆頭顱的小孩子的屍體,從那僅剩的半張臉上停留的表情及眼神,可以瞧出孩童臨死前的恐懼及不解。

曄敉珥原本毫無情緒的臉上開始出現表情,她的瞳孔收縮,瞪大雙眼看著那具孩童殘缺的屍體,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身體無法控制的劇烈顫抖著。

這是她做的……這裡全部的一切,都是她動手的,她連這樣幼小的孩子都殺……她顫抖著舉起雙手,看著手上沾染著全城鎮人的鮮血,濃厚、刺鼻的鐵鏽味竄入鼻中,一切的知覺變的鮮明起來,一陣噁心感突然湧上,她一個無力重重的跪倒在地上乾嘔著,臉上感到一陣濕潤,淚水、血液及唾沫混雜,原本漂亮的臉蛋如今不復見。她仰天放聲痛哭著,像個孩子一般。

這全部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的雙手沾滿了鮮血,她的身上背負著整個城鎮人民的性命,沒人希望她活著,愛她的父母親也因她而喪命,她根本就……不該存在這世界上啊……

 

當教會的支援趕到時,早已不見曄敉珥的蹤跡,只剩滿地的屍塊,外露的臟器,以及已經乾涸呈現黑色的一灘一灘的血液,現場慘不忍睹,好幾名無法承受這慘狀的教會人員紛紛跑去一旁乾嘔,而教會中其中一名男性則是面無表情的環視周遭的情景後,便向其他人下達命令,安葬好這整座城鎮的人民以及清理這殘破的城鎮。

下完命令後便轉身離去,這名男性就是這代的領導人,此時的他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內心卻是激動萬分,然而他並不是為這城鎮的慘狀而悲憤激動,而是因為曄敉珥的存在。

不懼怕陽光,強大的能力,血族,長久的生命,這是目前知道的線索而已,但是對於他而言曄敉珥這存在已經趨近於完美了,他一定要活捉到她,為了長久以來的夢想。

也是從這時刻起,教會與曄敉珥兩者之間長達千年的追逐展開了。

 

**

 

……因為我的父母,所以我屠了整座城以及趕來的教會人員。」曄敉珥淡淡的下了結論,那平淡的語氣就好像現在正在講的事情並不是她的過去一樣。

……」藍彥旭聽完曄敉珥的過去,心情久久無法平復。他沒想到對方過去的經歷是這麼的……父母無辜遭到迫害,而本身又因為身分特殊所以一直被教會追捕,這樣的生活,曄敉珥究竟是抱持什麼樣的心情活下來的?

「不要用那種憐憫、同情的眼神看著我。」曄敉珥瞥了一眼藍彥旭,隨後將視線移開,「也不要對我說什麼人生大道理,我要的從來不是這些。」

聽完曄敉珥講完這一串話,藍彥旭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因為他原本的確是打算說些安慰的話,畢竟,人之常情嘛,不過對方都這麼直白的拒絕了,他也只能摸摸鼻子閉上嘴巴了。

兩人之間頓時陷入一片寧靜。

耀眼的陽光灑落在大地上,為這冷冽的冬天帶來一絲溫度,耳邊則不斷傳來遠方孩童的嬉鬧聲,整個環境呈現一片安寧。

藍彥旭對兩人之間的安靜感到有些尷尬,他偷偷覷著曄敉珥,發現對方正望著遠方,眼神一片柔和,他也順著視線望過去,看到一群孩童嬉鬧著,而家長或是老者則正聚在一旁聊天著,畫面是多麼的祥和。

……妳恨人類嗎?」藍彥旭問道。

曄敉珥轉過頭,看向藍彥旭,發現對方也直直的盯著她瞧,她輕輕的說道:「恨過。」

簡單的兩個字,卻不知道包含多少的複雜感情。

藍彥旭抓抓頭髮,曄敉珥這答案倒是有些令他出乎意料,他以為對方會情緒激動或是憤恨的回答他,但是卻只是輕描淡寫的說著,曾經恨過。

那麼,現在呢?又是抱持著什麼情緒?

雖然內心好奇著,但是藍彥旭並沒有再追問下去,畢竟這過於私人了,而且,經歷過那樣的過去,那抱持的感情豈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清的。

「為什麼教會堅持要追著妳?難道沒有其他更合適的非人嗎?」藍彥旭決定轉移話題。

「血族與人類是最為相似的,而我更是,而且,」曄敉珥頓了一下,微微皺起眉頭才又開口:「我的能力也是最為突出了。」她的語氣中有著不易查覺的無奈。

「什麼意思?」

「正常的血族是在一百五十歲至兩百歲這之間成年,而我,卻是二十歲就成年了。」

「等等,我記得血族成年後除了身體會更健壯,而且還會發展出屬於自己的特殊能力,所以妳……」藍彥旭想起小時候教會教授他們關於血族的基本知識,其中就包含血族成年後的一些變化。

血族成年後所發展出的特殊能力,傳說就是當初血族的初代‧該隱,向莉莉絲習得的黑魔法,之後繁衍下來的後代只要成年後便也都會擁有特殊能力。

曄敉珥點點頭,看藍彥旭似乎也知道血族的基本知識,她便沒有多做其他解釋,直白的說道:「我二十歲就擁有特殊能力了。」

……我能理解妳說的血族跟人類最為相似這點,這代表實驗的結果成功性會提高很多,至於成年後身體更為健壯這些我也能明白,簡單來說就是除了長生不老之外還有增加自身的力量之類的,不過妳說的血族的特殊能力,」藍彥旭皺眉,表情很是不解,「這與長生不老那些又有何關係?」

曄敉珥舉起握成拳頭的右手,掌心朝上緩緩的打開,一簇黑色的火焰自她的掌心竄出,一閃一閃的竄動著。

藍彥旭瞪大雙眼張著嘴巴,看著在曄敉珥掌心跳動的黑色火焰,一臉的吃驚,「黑火……能夠燒毀任何事物,無法輕易熄滅的火焰……

「這就是我的能力。」曄敉珥點點頭,收攏手指,火焰瞬間掐滅於她的手掌中。

藍彥旭抹了把臉,心情很是複雜。

黑火,顧名思義就是黑色的火焰,無論有無形體,黑火皆可以將之燃燒,且黑火不易被熄滅,一旦碰上了,通常下場就是被燃燒殆盡,算是非人中屬於不死族類所害怕的能力之一,而這項能力也非常罕見,世界上只有少數幾個非人有這項能力。

藍彥旭沒想到的是,他眼前的這名吸血鬼竟然就是擁有者之一!

「妳根本就是開外掛了吧……」不懼怕陽光的血族,長生不老,身體健壯,特殊能力為黑火,這……難怪教會堅持追補她不惜花上上千年的時光……

只要抓到曄敉珥,不只可以研究長生不老,還可以研究黑火,發展新的武器,不管怎麼想都是個只有利沒有弊的行動啊。

「我會把這句話當作稱讚。」

……既然妳的能力那麼強,為什麼妳不再與教會正面對抗?」藍彥旭想起之前看過的資料,不禁疑惑道。

……無可奉告。」曄敉珥沉默了一下才緩緩說道。

藍彥旭聳聳肩,倒也不太在意,畢竟他已經得到他最想要的答案了。

曄敉珥盯著藍彥旭瞧了一會,似乎在思考些什麼,後者被盯的有些頭皮發麻,不住的問道:「幹嘛?」

「你的打算?」

「啊?」面對曄敉珥突如其來的問句搞的藍彥旭一頭霧水,他不明白對方是要問什麼。

「你知道教會的目的,那麼,你之後打算怎麼做?」曄敉珥問道。

一提起這件事,藍彥旭便覺得一陣胸悶,教會對他有養育之恩,為了報恩,所以他才會對教會為命是從,但是如今才知道,原來教會從頭到尾都把他們給蒙在鼓裡。

什麼人類的安危,什麼世界的和平,根本都是放屁!教會根本就是在利用他們這些人來達成長生不老這自私的目的!

藍彥旭閉上眼,緩緩的吐了一口氣,說道:「我會離開。」他睜開雙眼,眼神堅定的看著曄敉珥。

他會離開教會,就算教會對他有養育之恩那又如何?這些年來被他們蒙在鼓裡,為他們做的事情也夠多了,足夠了,最後,頂多不去揭穿他們的惡行而已,他認為這樣也已經盡到他的責任了。

聽完藍彥旭的回答,曄敉珥冷哼一聲,勾起嘴角說道:「那也要看你能不能離開了。」

「什麼意思?」藍彥旭皺起眉頭問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眼前這名吸血鬼似乎……在算計什麼?

「你以為,你知道了這些事情,都只是小事嗎?」曄敉珥雙手環胸,滿意的看到藍彥旭了解她話中的意思後臉色變的些微扭曲,「這些事情若是曝光了,教會的地位可就變的岌岌可危呢。」她瞇起雙眼,微微傾身靠向藍彥旭,壓低了嗓音,嘶啞的說道:「你覺得,當教會知道你知曉所有真相後,他們會怎麼做呢?」

如蛇一般的嘶啞聲滑進藍彥旭的雙耳,他忍不住的抖了一下,卻是因為想像到教會的手段。

「妳在威脅我?」藍彥旭警戒的盯著眼前雖然面無表情,但是眼神明顯透露出算計的曄敉珥。說不定對方會以此為要脅要求他做什麼事情,例如當她教會裡的內應之類的……

一想到這,藍彥旭立刻在腦中不斷模擬出任何假設以及應對方式以備不時之需。

曄敉珥則將藍彥旭的反應全都看在眼裡,她眨了眨眼,挺直背脊重新倚靠回樹幹,緩緩的開口:「耍你的。」

……啊?」藍彥旭愣了好幾秒才做出回應。

「這些往事,沒多少人知道了,只要你嘴巴閉緊一點,好好扮演無知的角色,基本上我想教會也不會將注意力放在你這小小的人員身上吧。」

……那你剛剛耍我幹嘛呢?」現在才查覺自己又再次被對方耍了,藍彥旭瞇起雙眼,咬牙切齒的問道。

「誰叫你的打算及反應那麼無趣。」曄敉珥聳聳肩,說道:「所以想看你驚慌失措的表情。」

如果現場有張桌子,藍彥旭肯定翻桌將桌子砸到眼前這名吸血鬼臉上,而且不只砸一次。

這樣耍他很好玩嗎?!是在讓他體驗大怒神的滋味嗎?!心一下提到最高處一下又落下來,他的小心肝很脆弱禁不起這番折騰啊!

「要不然妳希望我要怎麼做才會有趣?」藍彥旭咬牙切齒的問道。

「因為背叛而崩潰的大哭,然後立誓要毀滅教會,毀著毀著最好還變成帶領非人與人類為敵。」曄敉珥說著。一想像那畫面就感覺一定很好玩。

……你小說看太多了。」藍彥旭無力的吐槽。

「阿旭?!」

正當藍彥旭在心裡不斷吐槽著曄敉珥那不切實際的想像時,他似乎聽見有人在叫他,他張望了下,看是誰在叫他。

只見有一個人正從公園入口處朝他走來,一見到那熟悉的身影,藍彥旭瞬間瞪大雙眼,不禁大喊:「政、政哥?!」為什麼政哥會在這時間點出現在這?!

「阿旭!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轉眼間政哥已經站立在藍彥旭身旁,他邊伸出手將身旁的人拉到自己身後護著,邊質問道。過程中他的視線不曾離開過曄敉珥身上,他的全身緊繃著,神情警戒的瞪著眼前這名教會通緝已久的吸血鬼。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對方可以在這時間點出現在外頭,但是現在最要緊的是確保安全。

「政哥……

曄敉珥挑起眉,明顯感受到眼前這位被藍彥旭稱之為「政哥」的男性所散發出的敵意,她微微歪頭,啟唇吐出兩個字:「小三?」

……啊?」

「不是!」一聽到「小三」這個詞彙,藍彥旭立刻會意過來曄敉珥又準備要耍著人玩了,馬上張嘴反駁,眼神不斷示意叫曄敉珥閉嘴。

「那就是,我才是小三?」曄敉珥沒理會藍彥旭,指指自己繼續說道。

「沒人是小三!妳電視劇是看多少啊?!」怎麼腦子裡裝的都是這些劇情?!。

藍彥旭忍無可忍,最後毫無形象的衝著曄敉珥吐槽,想要趕快將話題從「小三」轉移。

「什麼小三啊?」此時政哥卻保持一臉正經的問道。

「我們換個話題行不……?」藍彥旭快被打敗了,看著一臉正經向他詢問的政哥,他只感到身心疲憊。

「行。」政哥顯然也沒有真心想要去明白曄敉珥口中的「小三」指的是啥,他側過頭,向被他護在身後的藍彥旭問道:「你給我說說,你跟這吸血鬼是怎麼回事?」

「我插話一下,你的質問真像是在捉姦一樣。」曄敉珥像個好學生一樣微微舉起右手後才發言。

「妳閉嘴!」藍彥旭狠狠瞪了一眼擺明就是看戲態度的曄敉珥,心中感到非常的不平衡。

明明對方也是當事人,卻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還有心情繼續開玩笑,反觀他自己,卻是被質問的冷汗直流,這樣對嗎?!

見藍彥旭一直沒有回答問題,反而還在那望著曄敉珥發愣,政哥微微瞇起眼睛,語氣低沉的喚道:「阿旭。」

藍彥旭回過神,聽到政哥的語氣也知道對方失去耐心了,再不回答他自己肯定會挨揍的,這才硬著頭皮回答:「呃……這說來話長……」一時半會真要解釋一切原因他深深覺得有困難。

「那就長話短說。」政哥瞪著身後的人說道。

……那你也給我一段時間統整出個大綱吧……」藍彥旭頗委屈的說道。

一旁的曄敉珥看著政哥與藍彥旭的相處模式,似乎是覺得有趣,雖然仍舊面無表情,但是視線都沒有離開兩人身上過。

政哥看藍彥旭好像真的無法在短時間解釋完所有一切,他轉過頭換個目標,看向曄敉珥,「妳……為什麼不趁機攻擊我們?」他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這些不要緊,之後再問藍彥旭,從身後的人的態度看的出來應該知道不少事情。他現在比較想知道的是自己與藍彥旭鬧這麼久了,眼前的這名吸血鬼都沒有做出任何攻擊的舉動,就只是手環胸站在原地,優閒的看著他們,這讓他很疑惑。

「我為什麼要攻擊你們?」曄敉珥反問。

「我們是教會,妳是非人,這就足以解釋一切了。」

「如果真是這樣,你現在也不可能有機會再見到這樣活潑的孩子了。」曄敉珥指了指政哥身後的藍彥旭。

藍彥旭被曄敉珥那看起來比他還年幼的外表指說孩子,瞬間覺得整個都很不對勁。

「所以我才疑惑。」政哥瞥了一眼身後的人,又將視線轉回曄敉珥身上。

「我對殺人沒興趣,就只是這樣。」

政哥盯著曄敉珥,似乎想看出她是否有其他隱瞞,不過對方也毫不避開他探究的眼神,也坦蕩的直盯著他瞧。

……我明白了。」政哥緩緩的說道。

這回答倒是讓曄敉珥有些的訝異了,因為她以為對方可能會再多問些問題之類的,結果就這麼簡單的相信她的話,她以為教會中像藍彥旭這樣的怪胎只有一個。

「你相信我說的話了?」她不禁問道。

「因為妳的眼神跟態度讓人信服,還有,」政哥抬起手,往身後的人頭上亂揉,不意外的惹來一陣抗議,他笑著把手收回來,繼續說道:「一部份是因為他對妳沒敵意。」

「你們……是什麼關係?」曄敉珥看著政哥面對藍彥旭時那副信任卻也寵溺的表情,她不禁開口問道。

「兄弟,雖然沒血緣就是了。」

聽到兄弟這詞,曄敉珥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羨慕的情緒,家人啊……她也曾經有過家人,也曾經有人是這樣的寵溺她,但是最後……

「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政哥的聲音喚回曄敉珥的思緒,她閉了閉眼,收回那些複雜的情緒,同時對政哥說道:「你有什麼要問的就問他吧,我都告訴他了。」她用下巴示意政哥身後的藍彥旭。

聽到曄敉珥這樣講,藍彥旭不禁一愣,「我可以將一切告訴他?」這些事情可不是小事,可以這麼輕易就告訴其他人嗎?

曄敉珥點點頭,說道:「如果你信任他。」隨後像是又想到什麼,補充道:「而且我覺得你應該無法瞞住他任何事。」那位被稱為「政哥」的男性,明顯一副母雞護小雞似的,為了確保身後人的安全,一定會逼問清楚吧。

「這是變相說我笨嗎?」藍彥旭瞇起眼睛懷疑道。

「你想多了。」

「都告訴他了嗎……」一旁的政哥皺起眉頭喃喃自語,沒有理會兩人的鬥嘴,表情一瞬間閃過一絲擔憂。

曄敉珥沒有錯過政哥的表情,她明白對方是在擔心身後那位的安危,她張了張嘴,最後什麼話都沒說出口又再次閉上嘴巴,畢竟,安慰人不是她的長項。

「總之,他給妳添麻煩了。」政哥禮貌性的說道。

「喂!說這什麼話啊?!難道不是她給我添麻煩嗎?!」藍彥旭不滿的抗議著,他可是從頭到尾都一直被對方耍得團團轉啊!

「回去了。」政哥選擇忽略藍彥旭的抗議,他拉著對方的後領往公園的出入口走去。

「別拉我啊!」藍彥旭持續抗議著,雙手不斷拍打著政拉著他領子的手,「我都多大的人了,別這樣!」

「除非你能安靜、乖乖的跟我走。」

「行行行,我閉嘴,我乖乖跟你走還不行嗎。」

聽到藍彥旭這句承諾,政哥才鬆手,看著被自己當成弟弟般看待的人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領子後,重重的哼了一聲率先走出公園。

都多大歲數了還一副幼稚樣……政哥好笑又無奈的搖搖頭,也跟著走出公園。

「家人嗎……」曄敉珥留在原地,看著兄弟倆的身影逐漸遠去,她的眼神中有羨慕、悲傷、痛苦等情緒,全都混雜在一起,形成深不見底的旋渦。直到政哥與藍彥旭的身影消失後,她才收回視線,也將洩漏出的情緒收回,緩緩的走向正在朝她揮手的那群老人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