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21 15:27:59薛任雨
［台南心小說］衛民街
「哈囉，還沒睡嗎？」
螢幕下方突然冒出來的訊息，把賴秋芸嚇了一跳。
「還沒，好久不見，我好想妳。」賴秋芸立刻關掉正在看的影片，送出了回覆訊息。
「我也好想妳，妳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胡青樺這話讓賴秋芸笑了出來。
胡青樺是賴秋芸的高中死黨，兩人一起度過了三年的青澀歲月。大學兩人分隔南北後，剛開始，每次胡青樺回到台南，都還會找賴秋芸一起出去，等到新的人際關係建立起來，兩人見面的次數便逐漸減少了。最後一次跟胡青樺見面是在大四還是畢業後呢，賴秋芸竟不記得了。
「現在有臉書真是方便，就算相隔天涯海角，也能知道別人的近況。」
「那也要那個人有在用臉書才行。」賴秋芸暗虧了胡青樺一下。
「我正在看妳的相簿，看來妳過得蠻不錯的。」胡青樺一邊傳來訊息，同時也不停給賴秋芸的照片按讚。
「還好，就是過生活過日子，平平淡淡，也沒什麼特別的。」
「能這樣過日子就很棒了。對啦，恭喜妳結婚了。」
「謝謝。」
「妳穿婚紗的樣子好漂亮，美呆了。」
「如果是妳，一定會更漂亮。」
「可惜沒那個機會了。」看到胡青樺這句話，賴秋芸突然鼻頭一酸，有股想哭的感覺。
「可是，最佳男主角怎麼換人啦，是妳甩了他，還是他變心了。」
「也沒有誰甩誰，彼此都覺得沒辦法繼續下去，就和平分手了。」
「那麼，現在的妳幸福嗎？」
果然是胡青樺會問的問題，賴秋芸回了一大串愛心。
「妳還記得衛民街嗎？」丟出這個問題後，賴秋芸自己也覺得納悶。高中時經常在北門路閒逛的她們，偶爾也會晃進衛民街。這麼久沒見面，明明有很多想說的話，為什麼卻偏偏提到衛民街呢。
「衛民街怎麼了？」
「以前我們不是覺得奇怪，為什麼衛民街的門牌號碼是從三十幾號開始的，前面的怎麼都找不到嗎。」
「是啊，妳知道答案了嗎？」
「我跟妳說，我終於知道衛民街的前段在什麼地方了。」
「在什麼地方。」
「過那個人行地下道，出來就是了。」
「看吧，我早就跟妳說過了，衛民街的前段是在鐵路的東邊。」儘管隔著網路，賴秋芸彷彿能看到胡青樺的得意神情。
「可是那只是人行地下道，車子又不能走，誰曉得路還會穿過鐵路啊。」
「很久以前那裡是有平交道的，所以路當然會延伸到另一邊去。」
「啊，原來如此。」
「答案很簡單，也一直都在那裡，就看妳能不能找得到。」胡青樺的得意貌又一次在賴秋芸眼前浮現。
「妳現在是幸福的，對吧。」胡青樺又問了一次，到底是有多不放心啊。
「是的，我現在很幸福。」賴秋芸給了明確的回應。
「妳一定要繼續幸福下去，直到永遠，不要忘了喔。」
這時，賴秋芸突然發覺，自己身在博愛堂前的行道樹下，穿著校服的胡青樺則站在衛民街地下道入口，隔著北門路向她淺淺一笑，便轉身步下了階梯。
賴秋芸猛然醒來，原來，這只是一場夢。
賴秋芸從床上坐了起來，拿起手機登入臉書，試著搜尋些什麼，但很快便意識到這樣的舉動何其荒謬。早在還沒有臉書的時代，胡青樺就已經離開了這世界，她根本就不知道臉書是什麼，怎麼可能會有帳號呢。
「怎麼，公司找妳嗎？」身旁的丈夫似乎被自己吵醒了。
「不是，只是突然想到某些事。」
「三更半夜還老是在傳公事，妳又不是在當醫生還是拯救世界什麼的，幹嘛做那麼累。」丈夫埋怨幾句後，翻過身繼續睡。
看著身旁的丈夫，賴秋芸這才想起，當初她跟前男友，也就是胡青樺提到的男主角之所以分手，就是因為對方只顧著工作冷落了她，她才會決心求去。沒想到，現在的自己也犯了同樣的毛病。
賴秋芸又想起來了，衛民街地下道東側的出口是就業服務中心，她是去找工作時才知道衛民街的前段在什麼地方。
最近這陣子，賴秋芸為了加班的事跟丈夫爭吵過好幾次。胡青樺一直追問自己幸不幸福，莫非是在擔心這個？賴秋芸相當清楚，自己並未想要當個企業戰士女強人，那麼，像這樣被工作綑綁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答案很簡單，也一直都在那裡，就看妳能不能找得到。」胡青樺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那就是了，老朋友這番話，給賴秋芸指點了面對這問題的方向。
賴秋芸關掉手機躺了下來，在心裡默默告訴身在另一個世界的胡青樺：「有妳這麼關心我的朋友，我真的，非常幸福。」
一滴淚水，也自她眼角緩緩滑落。
（原刊於中華日報２０１９／６／２１）
（原刊於中華日報２０１９／６／２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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