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8-20 11:08:57× 笨盪 "草莓 ×

*B棟11樓 " 第17篇*

大三的下學期來到,所有的同學都變了樣。現在想想,當時變了樣的好像還包括了

阿居皓廷還有我。


一開學的氣氛就有明顯的不同,去年還看得見的同學,今年好像不見了,但你也

沒聽說他被開除或退學或轉系的,一問之下才知道去補習班了。


接著補習班像瘟疫一樣快速在法律系三年級生的身上擴散,中了毒的人會很快的

在學校消失,活像人間蒸發,直到某天突然遇見,他很熱切的跟你打招呼並且噓

寒問暖,你還會覺得怪怪的。


一些學弟妹偶爾想到班上找學長姐,一下子小明小明的喊,一下子阿美阿美的叫

,不過,當他們找了幾次沒找到之後,也大概都知道學長姐得了一種叫做補習班

的病。


這病運氣好的話兩三年之內就可以痊癒了,運氣不好的話....可能窮其一生都在

生病。


「為什麼呢?」一定有人會問,我慢慢的說給你們聽吧。



有些人得病較早,有些人較晚,也有些人永遠都不會得到。但不管是不是會得這種

病,時間大都出現在大三,早一些的就是大三上,晚一些的就是大三下。

我們班算是災情傳的比較慢的,直到大三下學期,來上課的同學才明顯的變少,教

授上課的內容變得越來越像「師父」。


怎麼說呢?因為師父大都會教徒弟一些絕招來以防萬一,而這些絕招就算不是百戰

無敵,至少也能做到防守無漏洞。而法律系學生最直接且主要的出路就是國家考試

,教授也知道學生除了參加考試沒有他途(除非放棄法律之路),所以上課的內容開

始教導一些解題「秘訣」,「實例演習」越來越多。因為不教你「實例演習」,許

多解題「秘訣」你就沒辦法清楚明白的了解。


這些其實多半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也有些鮮為人知的事情著實會讓學生嚇一大跳

的。
舉個例子吧,法律系的學生大概都知道「國際商務」的重要性不亞於公司法或票據

法,但就因為國家考試不列其為考項,所以幾乎沒有人要選國際商務課,只要有開

國際商務課的教授上課時間一到,大部份都會拿著飼料去上課。


「為什麼要拿飼料?」還有人傻傻的問。

「因為門可羅雀,沒課上就養鳥囉。」


相對的,一些國家考試指定科目就鐵定門門爆滿,不只是我們自己學校的學生,就

連其他學校的學生都會來搶著聽課。這時教授教得好不好已經不是重點了,重點在

課堂上能不能聽到一些「資訊」。


其實很久以前就聽過學長戲稱我們系是「補習班」,沒想到走到大三,我們還是遇

到了相同的狀況。


很多同學開始不到學校上課,因為我們學校的「共筆文化」(之前有解釋過何謂共筆

)實在太盛行了,只要你有共筆,不來上課也沒有關係。


系上的同學開始一窩蜂的往補習班鑽,補習班開始用所謂的「資訊」招攬考上來補

習,當你不太能理解所謂的「資訊」是什麼的時候,大部份的人會告訴你所謂的「

資訊」就是「可能會考的題目」,但其實「資訊」時常就是必考題,只是大家習慣

說的「婉轉」一些。


一些教授常會在國考之前重編自己的書籍之後再重新出版,但美其名是「重編」,

實際上只是增加內容。可是,考試前到底有什麼內容值得增加的呢?相信聰明人應

該都曉得了。



所以我們回到最原點,為什麼有些人得了補習班的病,兩三年之內就會好呢?很簡

單啊,因為他們是不得了的人物,兩三年之內就通過國家考試了啊。相對的,有些

人考了十年還在努力奮鬥,「國考通過」四個字像與他絕緣一樣,怎麼考就是怎麼

不過。


國考的錄取率是永遠的低點,百分之五、百分之六這樣的數字已經算是可以拍拍手

放煙火的了。所以法律系的同學會或是聚會也常常創新低,因為某種情結的關係,

總會有人覺得沒考過國考就沒臉參加同學會一樣。
「如果我應屆沒考過,同學會我一定會帶拉炮去。」阿居這麼說。

「你幹嘛啊?」我跟皓廷異口同聲的說。

「恭喜我沒考過啊,也恭喜同學們國考錄取名額多了一個。」

「你有病啊?」


這時阿居只是哇啦啦的不知道在唱什麼歌,然後繼續念書。

我跟皓廷其實也都習慣了他不太正常的一面,所以也就沒理他,兩千零二年的上半

年,也就是我們大三的下學期,我們都得病了。


因為某甲同學吸引了某乙和某丙同學一同去補習班補習,使得某丁某戊和某己也被

影響而加入補習行列,一個班頓時少了六個人,好像多出了五分之一的空間,卻少

了五分之一的人氣,所以又有六個人在開學後一個月左右消失了。


「人間蒸發」變成一種法律系學生的全民活動,大家一起來參與,於是又有近十個

同學為了活動的宗旨與目的,沒多久也成功的人間蒸發了。


一直到這時候,我,皓廷還有阿居一直都還是頑固的。



二零零二年的八月,一個熱到不行,熱到想全身脫光的下午,我接到一通電話,頓

時傻在那兒,沒辦法說一句話。


「老師,我是小蒯。」

「啊啊啊.....」

「好久不見,有個消息想跟你說,我考上成功高中了,我想跟你說聲謝謝,我可以

請你吃頓飯嗎?」



我的嘴巴開開,一陣感動與驕傲湧上來,然後淚水也跟著湧上來。

那天晚上,我跟阿居,皓廷,還有好久不見的亞勳,一起到小蒯的新家吃飯,這一

年多的時間他長得好高,就快跟我一般高了。

「跟你一般高不是「咖」,要跟皓廷哥哥一樣高才是「咖」。」

小蒯搖著右手食指,然後拍著皓廷的肩膀說。


「「咖」?這是什麼新語言?」

「就是....就是....哎呀!我不會解釋!」小蒯懊惱著,我們都是一頭霧水。


剎那間,我感覺自己好像有那麼點老了,也有那麼點失去了青春本色了。小蒯才小

我六歲,我竟然發現這進步的年代連時間都很自然的被拉遠。


如果我真的有些老了,那我離什麼近了點呢?是一年後我即將面對的社會嗎?還是

幾年前我急欲成為的大人呢?


因此皓廷說我變的浪漫而且多愁,阿居則認為我像個愛國詩人一般的憂國憂民,雖

然我知道他們都在說笑,但小蒯的成長與我的蛻變,因為在那一剎那間被自己察覺

到,才發現原來時間與生命的腳步不曾慢過,只是自己沒有去感覺他的移動罷了。




因為如此,我決定參加補習的行列,理由是「再不想也得做,因為這個世界的秩序

與規則若你無法改變,只能遵守。」


「別人怎麼長大我不知道,也不去理會,但法律人若是該如此長大,就不該因己意

而抵抗。」我說。


皓廷很快的被我說服,而阿居則是早就有此打算,所以決定加入。



「沒辦法啦,因為我是水泮居,我只能這樣走出自己能出人頭地的一條路。」

他說的很輕鬆,表情還帶著笑容,但我從語氣中聽見他內心裡的無奈。



我們就這樣跟著人間蒸發了。

在我蒸發的過程中,艾莉時常會來按門鈴,然後帶來三杯手泡的牛奶,或是三杯偶

爾太甜,偶爾無味的阿華田,比較值得一提的是,她每次拿來的三個杯子當中,只

有一個是藍色的,而這個藍色的杯子也一定都是我用的。阿居跟皓廷說那肯定是她

特地為我買的,我聽了雖然高興,但卻沒敢問她。




偶爾,對面的三個女孩會到我們家來一起念書,但因為我們六個人分別在四個系裡

,所以就算想稍微討論討論,也只能聊聊天氣還有學校餐廳的食飲。


有時候,艾莉會待到很晚才離開,此時涓妮和婉如多半都已經回去了,而每天都早

起去打球的皓廷也多半都睡了。

我們會在陽台看星星,聊一聊自己以前小時候的事情。原來艾莉是雙魚座的,我到

現在才知道。


藝君呢?其實她的生活也是沒有什麼多大的變化的,還是時常打電話來告訴我天氣

預報,第幾號颱風已經形成,並且將會在什麼時候登陸,不過通常她的氣象報告就

像中央氣象台一樣,不是非常準確。


我們三個人開始補習後大概兩個月吧,我們在社區中庭看見婉如一個人傷心的蹲在

地上哭泣,我們趨前問她怎麼回事,她說被老鼠嚇哭了,我們三個在原地笑到哭了




後來我們才知道她不是被老鼠嚇一跳,而是被失戀的痛苦嚇一跳。

高玨因為認識了一個外交系的女孩子而被外交了,留下婉如一個人面對失戀的痛苦

。一天,我在學校的網球場裡看見高玨和那個女孩,怎麼看怎麼覺得高玨真是個混

蛋,而且是個眼光越來越差勁的混蛋。


大三的日子,我幾乎是在背六法全書以及相關考試書籍裡渡過,直到我們安全的確

定升大四了也是,我說過,得病的過程是痛苦的,阿居跟皓廷的生活跟我沒有差別

,他們的痛苦跟我是相等的。



當我開始習慣了艾莉時常的照顧與陪伴之後,平時只是報報氣象說說笑的藝君,在

一個颱風來臨的夜晚,濕淋淋的站在社區門口等我


我心裡的那個聲音所告訴我的選擇題,終於出現了。









-待續-







* 人終其一生所有的動作綜合一看,說穿了其實只有四個字,「選擇」與「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