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6-26 22:34:28幻羽

“明心見性”之證成-*元音*老人-


 
                      “明心見性”之證成-*元音*老人

經過詳細討論明心見性的意義,我們深切知道關係佛至巨。如果佛徒都來奉行弘揚,加以提倡,佛即能昌盛興隆。反是,佛即將奄奄一息,一蹶不振。因一個宗興亡盛衰,係於的精神實質如何,如果只有形貌,而無精髓內容,這個宗一定漸趨衰亡。明心見性是佛的總綱,精髓所在! 故一切宗派,任何法門無不環繞而善巧方便地隨順眾生不同的習性與各別的根器,建立多種多樣的修習方法,以資發揚光大。方法雖多,目的則一。

行人如不按照各該宗派所訂的儀軌與所建的法門,虔誠勤懇地努力修習,僅以燒香禮拜,求些福報
事,則不能得各該宗派之的旨——明心見性。不能明心見性,也自然達不到學佛的正目的。佛的精神目標不能顯揚,怎麼不萎靡不振,日趨衰頹呢? 所以我們要振興佛,非提倡明心見性不可! 那,我們用什方法才能達到明心見性的目的呢? 又有什方法最快速最簡易可行呢?

了適應上中下三根修行人的愛好和便利不同習氣的人迅速入門起見,茲擇禪、淨、密三宗中最簡單、最迅速、最方便的修習方法,詳細介紹如下。至於其他宗派,上面說過,只有其名,而無其實,無有正修習之人。如天臺宗,雖有止觀法門,而今行人皆修淨土;華嚴宗雖有華嚴三觀,但修行者不入禪即入淨,不復修觀;法相宗也有唯識觀,但該宗行人,今則討論義,分析名相,作佛學究,而不入觀,至與性宗分河水,爭論紛紛。其餘如「三論」等宗,更連名義亦漸使人淡忘,故今暫置一邊不去討論了。 



(一)禪宗

講到明心見性,最簡便、最迅速的方法,莫過於禪宗了。因禪宗是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不像其他宗派,轉彎抹角地建立許多儀軌法則,讓行人按部就班漸次修習,慢慢證成。譬如欲深入寶所,禪宗只一道門,一打開,即能進入,而其他宗派,最少者亦有二道門,多者就不止三四道門了。

所以禪宗是佛的正宗,門風高峻,氣勢磅,人才輩出,氣象萬千,獨稱宗門。中國佛之興隆昌盛,端賴此宗作中流砥柱,獨挑大樑。但可惜降及近世,這僅有的一道無門之門,似乎已經堵死了。此宗非但人才寥落,無過去諸大宗師生龍活虎般的氣派,縱擒活殺人的手段,且亦不具相機提示,逢緣點化的妙手。近的所謂禪宗,從南到北,由東到西,走遍天下,只是人參一句刻板死煞話頭——「念佛是誰? 」如請他於念佛是誰外別示方便。他便無法開脫下,只說禪要自己參,不須問人,而不能別出手眼善巧露布,使學人當下悟去。以致禪宗行人苦參幾十年了無消息,所謂明心見性者,將視為歷史的陳跡而束之高閣了。太虛大師無限感慨地說:「現在禪宗兒孫,都是法卷傳法,而不是明心見性後傳法,所謂臨濟宗幾世孫,皆一張空紙而已,何曾悟心來! 」言之,能不令人痛心!

禪宗最重要的是師資。學人之所以能迅速開悟,全賴明眼老師從旁拶逼錘煉,相機提示點破,否則業障眾生,玄關緊閉,識鎖難開,自力參取談何容易! 但是現在師資如此缺乏,哪里去尋這大手筆宗師來赤誠善巧為人? 所以一些野狐精都用一句人云亦云的刻板話頭——念佛是誰? ——來藉以藏身。你如問他:「如何是佛? 」他叫你去參「念佛是誰? 」你問他:「不是心,不是物,不是佛是什麼? 」他也叫你自己參「念佛是誰? 」總之,離開念佛是誰,即無有開示。就這樣上行下效,把個禪宗搞得徒具虛名,一團汙糟,寧不痛惜!

假如這也叫你自己參,那也叫你自己參,要你宗師何用? 其實說穿了,不值一笑。原來所謂宗師者,自己並未豁開正眼,也是個睜眼瞎,你叫他方便善巧為人,豈不是叫瞎子去做俏媚眼嗎? 如果有一二位明眼人說,不用如此參,可改用直指法,直指他如何是本來面目,叫他當下見性。他又譭謗你是野狐禪。因為他自己用功數十年,沒有消息,就疑惑他人亦不能見性。更或還要說,祖庭所傳,參禪要「參念佛是誰」,哪有用什麼直指的? 這叫己既不能,又疑他人,禪宗如何能不衰頹消沈呢?

其實禪宗古來本不須參什麼話頭而係直接指示的。如傅大士雲:「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起坐鎮相隨,語默同居止。纖毫不相離,如身影相似。欲識佛去處,只這語聲是。」

寶誌公《大乘贊》並《十二時頌》 ,俱係直指。其《十二時頌》末二句雲:「未了之人聽一言,只這如今誰動口。」更為徑捷明快。

南嶽慧思大師偈曰:「天不能蓋地不載,無去無來無障礙。無長無短無青黃,不在中間及內外。超群同眾太虛玄,指物傳心人不會。」布袋和尚偈雲:「只個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靈物;縱橫妙用可憐生,一切不如心真實。」又雲:「吾有一軀佛,世人皆不識,不塑又不裝,不雕亦不刻。無一滴灰泥,無一點彩色。人畫畫不成,賊偷偷不得。體相本自然,清淨非拂拭。」類此語句多不勝舉。即祖師禪也不過只就來機問處下搭,去其住著,於妄心不行處,逼令迴光返照,徹見本來。因為禪是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係圓頓法門,屬悟不屬修。古來大德,均言下得旨,句前薦機,見性成道,沒有一個是參話頭,積久開悟的。如六祖聞人誦《金剛經》,即便開悟。得五祖開示證明後,為惠明說法,亦只說:「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即於言下大悟。不聞教參什麼話頭!

提起這則惠明公案,也曾鬧過一場糾紛。有人說:「這是六祖直指。不思善,不思惡,一念不生時,而了了分明不落斷滅的那個,即是本來面目,那個應作 that 解。」有人說:「不對,那個應作 what 解,叫他自己參,不是直接告知。」雙方各執一詞,打了多少筆墨官司,還是不見分曉。其實依愚見,作 that what 解,均在當人。如能當下領會六祖的提示,what 即是 that;如顢頇籠統,莫知所以, that 即是 what 了。何必定分 that what 呢? 因為禪宗的法語,本是兩面刃,一面殺,一面活,不可執定一面看。更何況古來大德常用直指法呢!

如臨濟禪師示眾雲:「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要識這無位真人麼? 即今說法、聽法者是。」又如僧問慧海:「如何是佛? 」海雲:「清談對面,非佛而何? 」更如前面所舉僧問歸宗:「如何是佛? 」宗曰:「即汝便是! 」等等,不勝枚舉。此等指示,多少直捷,多少痛快! 假如我們也用直指法指示學人,不教參什麼話頭,不是也能造就些人才嗎? 但不幸的是,有很多人非議直指說,直指一法,遠在石頭下,藥山禪師即否定其存在。如于岫大夫問紫玉禪師:「如何是佛? 」玉召大夫雲:「大夫! 」岫應諾。玉雲:「即此是,無別物。」大夫有省。寧非直指! 但藥山聞之曰:「于岫大夫埋向紫玉山中了也。」豈不是不肯直指嗎? 後於岫大夫聞藥山語而大疑,復往參藥山。山曰:「有疑但問。」大夫問雲:「如何是佛? 」山亦召雲:「大夫! 」大夫應諾。山抓住時機追問雲:「是什麼? ! 」大夫大悟。你看這問語多有力量! 這種大悟的效果,豈是直指所能達到的!

餘聞之,不禁笑雲:君等但知其一,不知其二。直指一法,變化多端,不是千篇一律的。藥山之所以不肯紫玉,乃試試于岫大夫是否腳跟真正點地,如真悟者,雖佛出興於世,亦如不聞不見。若非真悟,即不免隨人腳跟轉。如馬祖示大梅即心是佛後,亦曾遣侍者說非心非佛往試大梅。故藥山試垂一語以釣大夫看他是否上鉤。不料於岫腳跟未曾點地,一聞即便生疑,不似大梅徹悟無疑,于侍者來試時,反呵馬祖:「這老漢淆惑人心! 」毫不動搖。於岫既到藥山,復如前問。山為不辜其問,變換一下直指的手法,暗示他這應諾的即是佛,使其領悟。蓋於岫所問:「如何是佛? 」所答當不離問處,即答應他啥樣才是佛,而不可答他別樣事物。否則,即答非所問。故于大夫應諾後,山追問:「是什麼? 」不就等於明白告訴他,這答應的便是佛嗎! 所以這種問話式的答話是直指的另一種暗示手法,看起來似問語,但和上下文連貫起來看,就等於肯定語了。紫玉、藥山語式雖異,手法是一。如無紫玉肯定語在前,朦朧者僅聞藥山「是什麼」的問話式答語,恐又將作疑問會矣! 降至後世,這些手法為什麼不用,而改為參話頭呢? 因為人心向後險惡、浮滑,根基日漸薄劣、淺陋。如用直指,聰明伶俐者雖能領悟,但以得來太不費事,太輕鬆便當,不予重視。有如紈誇子弟,得父祖遺產,自己未經辛勤流汗勞動,不知來處艱難,狂花濫用,結果貧困潦倒,客死他鄉。

故此等人不能體會祖師赤誠為人之悲心,反而等閒輕易視之,不能遵守教導,綿密保任,守道養性,證成正果。愚昧者,雖經百般指點開示,但以未見任何奇特神通玄妙,以為不是,不肯承當,總向心外求法,以期神效。主法者雖悲心痛切,欲大家都能當下見性,成佛證果,但不能按牛頭吃草,代伊承當。故不得已由宋大慧宗杲禪師,改為參話頭(以前雖亦有參話頭,但尚未蔚然成風)。用一則無義味的話頭,安在學人心上,生起大疑情。如吞栗棘蓬相似,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使整個身心拶入疑團內,行不知行,坐不知坐,所有妄念情想於不知不覺中完全化為疑情。時節因緣到來——即功夫成熟,桶底脫落,如十字街頭,撞著親爹相似,方知以前所為,皆如白日作夢! 渾渾噩噩,爭名奪利,好不羞慚! 悟心後,方知辛勤參究亦是多此一舉,以佛性天真,不屬修證。但不走此一段冤枉路怎得打開這緊閉的識鎖玄關,見到本來面目? 路雖多走一段,看似冤枉,但腳勁總練出來了,不比光讀佛經、語錄,空談理論者雖亦相似明悟,能通佛理,但遇事不得力,常為境轉。大慧杲呵為藥水汞,遇火即飛! 此祖師痛切為人,因時制宜,方便變遷,不得已之苦衷也。

祖師雖創立參話頭門庭,但絕非教大家千篇一律地參一則刻板話頭,而是因人施教,就不同的來機,參不同的話頭。因話頭的得力處在起疑情,如疑情起不起,即毫無作用。故宗下有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之語。而且有的話頭只能破初關或重關,不能一線到底打破牢關。故決不是用一則話頭,可以教導一切人的。所以參話頭須老師的慧眼來識別來機,施與恰當適應的話頭,令其一參,即能生起疑情,方能受益。否則,徒然唐喪光陰,不起作用。復次,於參究時,更須老師時刻留意,縝密察看學人進展的情況,從旁推進;尤須抓緊與學人所參話頭有關的時節因緣,拶逼提示,俾能當下有省,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如黃山谷參晦堂,堂令參「二三子以吾有隱乎? 吾無隱乎爾! 」孔老夫子教導弟子的一則話頭,山谷久參未悟。一日山谷與晦堂遊山次,一陣風吹來桂花香味,山谷脫口曰:「好一陣木樨香味! 」晦堂即應機點示雲:「吾無隱乎爾! 」山谷於言下大悟。由此看來,禪宗的師資多麼重要,而現在又哪里去尋這種明眼的大宗師哩!

禪宗既因墨守陳規而死氣沈沈,日趨衰亡。為今之計,似又須改弦易轍,另走捷徑,以資打開僵局,復興禪宗。從現階段的禪機因緣看來,愚意似應改為直示本來面目,不要再守一則刻板死煞話頭,以利學人迅速開悟。為師者只就來人詢問處下搭,逼其於意識不行時,回光自見,然後再囑其善自綿密保任,銷除妄習,圓成道果。此等直示方法,古來有很多好例子。如問:如何是佛? 答曰:問者是誰? ! 曰:是我。難曰:喚什麼作我? 曰:見聞覺知是我,身是我! 難曰:身是汝! 知身是汝者又是誰? 曰:亦是我。難曰:身與知俱是汝,豈非有二個汝? 曰:如身與知俱非我,豈不落斷空? ! 因喚彼云:某甲! 答曰:諾! 直指:是什麼? ! 是斷空嗎? (這個無身亦無知,又不落斷空的了了靈知不是佛是什麼? ! )彼乃恍然大悟。又如問:本來面目可得見否? 答曰:不可得見! 問曰:為什麼不可得見? 答曰:本來面目是汝自己,汝自己又要見過本來面目,豈非兩個本來面目耶? 如眼豈能自見? 曰:然則本來面目是無耶? 答曰:眼雖不能自見,眼卻非無! 汝今不思善、不思惡時,還有妄念否? 答曰:一念不生! 問曰:一念不生,如木石無知否? 曰:了了常知! 直指曰:即此非有無之了了常知是什麼? 是不是汝本來面目! 又如問:如何是我自己? 答曰:即今問者豈非汝自己? ! 問曰:即將此問者為我自己可否? 答曰:不可! 問曰:為甚不可? 答曰:問者雖是汝自己,若認著自己,即成二個自己了。謂問者是汝自己,又認著問者為自己,豈非二個自己耶? 彼乃釋然大悟。

如斯隨機直指,令其當下開悟,豈不快便? 較之辛勤參究數十年了無消息者,相去奚啻天壤! 或曰:如是指悟者遇事恐不得力。曰:彼如真個自肯承當,縱令習染深厚,一時恐不無走著,但如能綿密保任,如古人悟後牧牛相似,二六時中抓緊牛繩鞭索,看令不許走著,二三年後,功夫不患不能成片、不達爐火純青之境。最忌浮滑禪流,似是而非,浮光掠影,口頭雖似圓滑,但心性實未明悟。又復不肯腳踏實地,在事上歷境練心,綿密保任,任其流浪走著,則終成敗壞! 雖然,如能於茫茫人海中,撈一個半個豁開正眼,為人天眼目,亦較數十年苦參了無消息,無人繼承法統,而不得不淪為法卷傳法者,又不知好多少倍了。另外揆諸古德令人參話頭的用意,不過是叫人於心念行不得處回光自見。但現時人根陋劣,被這悶棍一打,即死於棍下,活不轉來。何如直指,令伊自肯承當,進而保任圓成,較為得計哩!

復次,禪是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一切不著,無用心處。而參話頭正是有用心處。有處用心皆是著相;無用心處,方是正用心。如僧問古德:本來面目如何用心參耶? 答曰:本來面目無你用心處! 「參」正是用心處! 問曰:如是無用心處,如何用心耶? 答曰:無處用心,方是正用心;有處用心,皆是著相! 問曰:無處用心,豈不落空耶? 答曰:知落空者是誰? 曰:是我也。曰:此既是你,豈落空耶? 問曰:即將此知落空者為我可否? 答曰:不可! 問曰:為甚不可? 答曰:金屑雖貴,落眼成翳! 禪宗的門庭設施,是由偉大的祖師視眾生的機感與時節因緣而隨宜制定的,並無一定的楷模。

過去既可由直指而改為參話頭,現在又何不可由參話頭改為問答逼拶見性呢? 因為現在參話頭,時久弊生,流為一則刻板死話頭,大家生不起疑情,以致苦參數十年而了無消息,加以現在環境不同,大家都很忙,沒有人能像過去那樣用幾十年的時間來專為參禪而參禪;就是有這種苦心孤詣的人,肯花冗長的時間來苦參,亦為時代所不許。更何況禪屬智悟,是用極強的智慧打開識鎖玄關的,不是由定功積累而開悟的。現在如改用直指法,指示學人當下見性,再用牧牛法保任除習以資圓證,是較合時宜,而且也不違背禪宗的宗旨。因為禪即是明心見性,而用以明心見性的方法,古來就很多直指法,並非今天新創,有什麼不可呢? 茲為加深讀者的信心起見,再舉一則便捷、輕快的直指禪法於下,以示餘言不謬。

真覺禪師與侍者同閱《楞嚴經》次,至「我若按指,海印放光」處,侍者問:此意作麼生? 師:釋迦老子好與三十棒! 侍者:有何過患,要吃三十棒? 師:要按指作麼? ! 侍者:爭奈暫時舉心,塵勞先起! 師大喝:亦是海印放光! 侍者大悟:啊! 多年來只以心起便是塵勞妄念,不知原是海印放光!

諸位請看,此等直指開示,多麼痛快,多麼清晰,又多麼便捷! 聞者於言下悟去,能不慶快生平,歡喜無量哉! 關於妄念和放光——即妙用之別,原來在於日用、應緣、接物時粘著不粘著。若粘著,海印放光即變成塵勞妄念;若不粘著,塵勞妄念即是海印放光。六祖雲:「若於轉處不留情,繁興永處那伽定。」憨山大師釋雲:「所言轉識成智者,別無妙術。但於日用念念流轉處,若留情念繫著,即智成識;若念念轉處,心無繫著,不結情根,即識成智。則一切時中常居那伽大定矣! 」又憨山大師夢升兜率,彌勒為說唯識曰:「分別是識,無分別是智。依識染,依智淨。染有生死,淨無諸佛。」這些言句,何等簡練明暢,如傾甘露於焦渴喉中。吾人得聞,幸何如之! 不於當下撥開迷霧,明見佛性,于日用中保任圓成,還疑個什麼呢?

或者有人說:參禪參禪,要經過一番艱苦參究開悟,方能大用現前。直指頓悟見性之禪,只是口頭禪、文字禪,乃至野狐禪,不派用場。更或認為其他宗派雖修至見性時亦不是禪,唯有參話頭,才是嫡傳的教外別傳之禪。

他們似乎忘記了禪宗的初祖摩訶迦葉接佛心印時,是經過一番艱苦參究話頭才開悟接法的,還是於釋迦佛拈花示眾時微笑印心的。須知禪就是涅 妙心,真知佛性,只要明悟不疑就是,不在用什麼法上。一切方法只是明見它的手段,不是真偽的分別。而這些手段須視時代之不同,根器的優劣,隨時制宜,不可泥執成見,墨守陳規。否則甚難造就人才,紹隆佛種! 相反,因為西天二十八祖和東土六祖都不是用參話頭開悟的,而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所以說禪只到六祖為止,以後只是教,不是禪的,亦大有人在! 故禪之為禪,絕不在某種傳統方法上。

至於說大用現前,不知果何所指? 如以為顯發神通,才算大用現前,那未免太執相,太狹隘了。須知宗下所謂大機大用,乃指胸襟磊落,意氣風發,慷慨激昂,豪邁不群的處世為人的風格;不受一切受,遇事不粘,明見機先的作風,所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不是什麼顯發神通不顯發神通。如說神通,難道穿衣吃飯、發明創造,不是神通嗎? 如說不是,為什麼龐居士說「神通與妙用,運水與搬柴」哩! 可見你輕視日常運用不是神通,乃是你著相求神奇、好玄妙的劣根性在作怪! 換一句話說,你的心根本不曾空,不曾見性,還是著相以求。這樣下去,即便發了神通,亦成魔道,因粘著未斷在。

持這種見解的人很多,茲再舉一例,以示尋常日用即神通妙用,不可另求玄奇神妙,以免弄精魂而入魔道。麻穀等五位大德悟道後,行腳參方,以資增益。時天熱口渴,見路旁有一婆婆賣茶,乃喚婆雲:請來五杯茶。婆見來五位和尚,乃問雲:大德何往? 曰:參善知識。婆送上茶後曰:我這裏茶要有神通才能喝,無神通不能喝! 五位大師雖已開悟,但神通未發,面面相覷,不敢舉杯飲茶。婆見狀哈哈大笑雲:五個呆鳥看老婆子逞神通喝茶! 舉起杯來,一一飲盡。五人看罷恍然大悟,齊聲道:今日才是我等真正悟道時! 我等時時在神通中,不知是神通,還向外馳求。今日不逢婆婆,又幾錯過一生! 這雖是觀世音菩薩化身指點彼等,又何嘗不是指示我們的迷津哩!

達摩大師云:迷時色攝識,悟時識攝色;但得本,不愁末。直指見性,如自真肯不疑,必然通身放下,寓定於慧,於日用中死心帖帖地毫無粘滯。縱或習染深厚,一時不能淨盡,遇個別境緣尚有起心動念處,但前念才起,後念即覺,不至徘徊不去,留連忘返。再經綿密打磨,不斷錘煉,必然「皮膚脫落盡,惟露一真實」,不愁不神通大發。至於將信將疑、猶豫不決者,又當別論矣。

如說其他宗派修至見性時亦不是禪,為什麼經文分明說「若人但念阿彌陀,是名無上深妙禪」呢? 淨土宗人念佛念到「一心不亂」、「花開見佛悟無生」,不是即與禪宗合轍了嗎? 所以古德說:「禪是淨土之禪,淨土是禪之淨土。」「禪即淨,淨即禪,禪淨不分家。」禪與淨的關係既如此,其他宗派又何嘗不如此呢? 因為同是佛說,同是明心見性,同是了生死的呀! 為什麼偏偏要分宗裂派,你呵斥我,我責罵你,兄弟鬩牆哩! 上面說過,有人說:「禪屬悟,不屬修;禪是頓,不是漸。禪之為禪,只到六祖為止,以後只是教,不是禪了。」因為教是講漸修的,一步一個腳印,歷階上升,有修、有得、有證的;而禪是一悟便休,一切時、一切處只隨緣放曠、任運逍遙,無修、無得、無證的。六祖以後,諸方禪德都講漸修,研討取證,所以只是教而非禪了。

這些說話,聽來很覺高妙,但究其實際,恐無是處。因宗與教固有頓、漸、悟、修之分,但所分在入處之不同,而不在證境之速與慢。從研究教理而大開圓解,證見本性者謂之教下;從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者謂之宗下。及至到達目的地,彼此無殊,都是一樣。故古人說:教是有聲之禪,禪是無聲之教。不能因當今習禪者根器漸劣,悟後習染不淨,須假漸修,以了餘習,便謂是教非禪。如果必謂一悟便徹,更不待保任、牧牛、打掃餘習,即便歸家穩坐,毫無走著,方是禪宗,那麼六祖悟後,還有十餘年隱藏獵人隊中韜光養晦的功夫,也算不得禪了。

故不能這般武斷地說:「一悟便休方是禪,悟後漸修便是教。」因為我們歷劫多生顛倒妄動,執著慣了,積為習氣,深著八識田裏。今雖醒悟,怎奈習染深厚,影響難消。猶如臭糞桶積糞多年,一旦倒盡,但臭氣深入木裏,絕不能一下消盡,須待久久泡洗掃刷,方能漸漸除盡餘臭。故真正腳踏實地的修行者,深知其中甘苦,不敢狂言亂語,於稍有悟入處,謬讚自己已無修、無得、無證。至於一悟便至無修、無得、無證者當然不能說絕無其人,但究竟少數,非人人可冀。況且這種絕頂上根人,今日之所頓悟、頓證,與昔日之漸修、漸證不無關係。古德雲:今日之頓正是昔日之漸。所以不能一筆抹殺漸修、漸悟、漸證的人,說他們不是禪。況且這種悟後漸修的人,從上禪宗說來,也是絕大多數。連頂頂大名的禪宗大德趙州和尚也有「八十猶行腳」之說,何況他人!

從前有一秀才,讀了幾本禪宗祖師的語錄,便謂已大徹大悟。去參歸宗禪師,說自己已到無修、無得、無證了。宗只含笑唯唯。俟其告辭而去、送至門首告曰:閣下錦袍後背何來一大洞? 秀才慌忙問雲:在哪里? 在哪里? 宗呵雲:好個無修、無得、無證! 秀才面赤惶愧而去。這不是給我們一個自詡無修、無得、無證者出乖露醜的曝光寫照嗎?

綜上所述,我人於不思善、不思惡——前念已斷,後念未起時,雖空寂無念,而非如木石,驀然回首,薦取此了了靈知即本來面目;既無有亂,亦無有定,隨緣應用,毫無粘滯,即為明心見性。復次,性是真空妙有,非是頑空,以真空故必有相用,有相用故方是真空。故性即相、相即性。我人能於日用中,透過相見性,不為相所轉;識得一切事物、任何相用俱是性的顯現、心的妙用,只利物之用,而不為物所用,即為明心見性。古德雲:拈一根草,即丈六金身,即是悟後的註腳,切不可作奇特玄妙想。因奇特玄妙本身即是妄想,非但障自悟門,不得明心見性,而且有入魔之虞。須知一切神通玄妙,均以明心見性為基礎。只要於悟後,勤除五蓋,即財、色、名、食、睡,不受一切受,自然水到渠成,六通齊發。有如大鵬一翅數萬裏,全仗腳下一點勁,如腳不點地一下,亦無由飛起。

如或不然,經此番敘述,仍不敢咬定,不肯承當,又想明心見性者則莫如習密,由密過渡到禪,比較省力穩當。以密仗佛力加持,似比禪宗自力參究快速省便得多。尤有進者,密宗有異勝方便,假多種力量接引,不似參禪,除老師逼拶指示外,別無他法,故成就較禪宗殊勝快速。如人乘車或飛機,自比步行者省力迅速。但密宗法門深廣,儀軌繁多,學者一時不易窺其全貌。擇其簡速易行,與禪相近者又莫如「心中心密法」,以該法是無相密,無有繁複儀軌,不須建立壇場,任何人隨時隨地俱可修習,而且不用轉彎抹角,修持加行,從有相過渡到無相,可以直接證體起用。故世人嘗讚之為禪密,語雖不當,義有足多者。至於它的修法留待下面「密宗」裏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