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認識臨濟宗法脈十九世中峰明本禪師及其悟道因緣
杭州天目中峰明本禪師,杭州高峰原妙禪師之法嗣,宋朝理宗景定四年(西元1263年)出生,俗姓孫,杭州錢塘人,法名是上明下本。他的母親生他前,曾夢見無門慧開禪師持著燈籠來到家中,因而生師。明本禪師一離開繈褓,即能結跏趺而坐,剛學會說話,就能歌贊梵唄,每次嬉戲,都以佛事為內容。明本禪師九歲喪母。十五歲就有出家的念頭,但是他有父親。中峰禪師非常孝順,父親不同意他出家,他就在家裏拜佛。每天念《法華經》、《圓覺經》、《金剛經》,日夜精進,疲倦了,就用頭去撞柱子,警醒自己。他的家離靈洞山不遠,常常到山頂去坐禪。二十歲時,開始閱禪宗的語錄——《傳燈錄》。這時候,有一個叫明山的出家人,覺得他很有天分,把他帶到天目山,推薦給自己的師傅——禪宗史上非常有名的元朝國師高峰妙禪師。
高峰原妙禪師一向以孤峻嚴冷著稱,從不假人顏色,因此前往參學者都非常害怕他。高峰妙禪師是明心見性的高僧,門檻很高。一見到這個年輕人覺得特別有緣、特別歡喜,想為他剃度。中峰禪師說父親不允,高峰妙禪師讓他回去和父親好好談談,希望他能夠允許你出家。遇到高峰妙禪師之後,接受高峰禪師的指點,進步很快。
一日,明本禪師閱讀《傳燈錄》,當他讀至“庵摩羅女問曼殊,明知生是不生之理,為甚麼卻被生死之所流轉”這一段時,忽然疑情頓起。後在沙門明山禪師的指點下,前往天目山院子院,參禮高峰原妙禪師。當時,原妙禪師於西天目師子岩隱修。此地壁立千仞,崖石林立。原妙禪師於中經營了一座洞室,講退丈餘許,名曰“死關”。
又有一日,明本禪師誦《金剛經》。當他誦至“須菩提,以要言之,是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無邊功德,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若有人能受持讀誦,廣為人說,如來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不可量、不可稱、無有邊、不可思議功德,如是人等,即為荷擔如來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一段時,恍然開解。從此以後,凡內外典,只要一過目,即能通曉其義。當時是元世祖至元二十三年(1286),明本禪師才二十四歲。
第二年出家,拜高峰妙禪師為師。二十六歲受戒,二十七歲,“觀流泉有省”,就是到了將悟未悟的關口。受具足戒後不久,明本禪師一直留在死關,執侍原妙禪師。白天,他盡心盡力地從事打柴、挑水、做飯等各種體力活兒,晚上,自己則修習禪定,十餘年,脅不至席。後來有一天,明本禪師外出,在山間行走,不經意間聽到流泉的聲音,恍然有省。於是他匆匆地趕回死關,請求原妙禪師印證。原妙禪師卻將他打出死關。從此以後,明本禪師用功越發精進。
正在這時,“民間訛傳,官選童男女”,中峰問師傅:“忽有人來問和尚,討童男女時,如何?”高峰禪師說:“我但度竹篦子與他!”。中峰禪師聽到這個話,“言下洞然,徹法源底,陸沉眾中,人無知者”。高峰禪師讚歎他的悟處,對他說:“我相不思議,佛祖莫能視,獨許不肖兒,見得半邊鼻。”以後,有些參學的人來向高峰禪師請教,高峰禪師就讓他們去問明本——中峰禪師。
曾有人問及原妙禪師關於座下弟子之優劣,原妙禪師道:“如義首座,固是莖老竹,其如七曲八曲,惟本維那(明本禪師當時為維那師),卻是竿上林新篁,他日成材,未易量也。”從這裡可以看出,原妙禪師對明本禪師非常器重。不僅如此,原妙禪師後來還令座下弟子,經常向明禪師請益。
明本禪師悟道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居無定所,或船或庵,所住之處,皆名“幻住”。一時僧俗二眾爭相瞻禮,被稱為“江南古佛。”大元仁宗皇帝因敬慕明本禪師之道德,曾賜金襴袈裟及“佛慈圓照廣慧禪師”、“高峰佛日普明廣濟禪師”等稱號。
中峰禪師生在宋朝末年,一生在元朝經歷過五個皇帝,第一個是忽必烈世祖,第二個是成宗鐵穆耳,第三個是武宗,第四個是仁宗,第五個是英宗。西元一二九五年,元成宗鐵穆耳即位,高峰禪師圓寂時,把大覺寺道場委託給中峰禪師,他推讓了,沒有做住持。到金陵、安徽一帶參學,在廬洲住茅蓬,名氣越來越大,向他討教的人愈來愈多,從皇帝到高官顯貴都對他非常尊敬。
元仁宗時,丞相禮請中峰禪師到相府,懇請他住持當時的第一大道場靈隱寺。中峰禪師辭謝了,他說:“夫住持者,須具三種力,庶不敗事。道體也,緣智用也。有其體而闕其用,尚可為之,化權不周,事儀不備;使道體既虧,便無異無算,雖緣與智,亦奚為哉?體用並闕,而冒焉居之,曰因曰果。”
元仁宗皇帝,聽說中峰禪師很有道行,“累欲召之來”,而“卿每謂其有疾”,沒有奉召。皇帝對他的德行更加尊重,賜號“佛慈圓照廣慧禪師”,並指示地方官員護法,讓禪師在山上安心辦道。
((中峰禪師曾非常中肯地指出當時學佛人的通病“只尚言通,不求實悟”;針對參禪者,更是一針見血,他指出:“今之參禪不靈驗者,無古人真實志氣,不把生死無常做一件大事,拌舍積劫以來所習所重不下,又不具久遠不退轉身心,畢竟病在於何?其實不識生死根本故。夫根本者,性真圓明,本無生滅來去之相,良由不覺,瞥起妄心,迷失本源,虛受輪轉。當知山河大地,明暗色空,五陰四大,至於動不動法,皆是生死根本。若不曾向真實法中脫然超悟,更於悟外別立生涯不存窠臼,惟有痛以生死大事為己重任者,死盡偷心,方堪湊泊,則枝葉生矣,可不慎乎?”))<此段為白話解文~原文如下~>
明本禪師對當時叢林學者多尚言說、不求真修實證的風氣,頗為不滿。他說:“今之參禪不靈驗者,第一無古人真實志氣,第二不把生死無常當作一件大事,第三拌舍(掃除)積劫以來的積習不下,又不具久遠不退轉心。畢竟病在於何?其實不識生死根本故也。凡見學者,輒問曰‘汝喚甚麼作生死?’或者茫然無對,或者謂‘生不知來,死不知去,是生死’。師曰:‘直饒知得亦生死,所知亦生死。’或指‘一念忽起是生,一念忽滅是死’。師曰:‘離一念起滅,亦生死也。’是說皆枝葉耳,非根本也。
夫根本者,性真圓明,本無生滅去來之相,良由不覺,瞥起妄心,迷失本源,虛受輪轉,以故道‘迷之則生死始,悟之則輪回息’。當知山河大地,明暗色空,五陰四大,至於動不動法,皆是生死根本。若不曾向真實法中,脫然超悟,更於悟外別立生涯,不存窠臼,豈堪向生死岸畔劄腳?或纖毫不盡,未免複為勝妙境緣,惑在那邊,起諸異想,雖曰曉了,其實未然。惟有痛以生死大事為己任者,死盡偷心,方堪湊泊。直下倘存毫許善惡取捨愛憎斷續之見,則枝末生矣。可不慎乎?”
這一段話,既指出了普通人參禪易犯之毛病,同時又指出在參禪過程中,悟明生死根本之重要性。真是字字擲地有聲。參禪學道者當反復咀嚼。關於生死的問題,明本禪師特別強調,要在當下一念心性之中去體悟,而不要等到肉體遷凋時才考慮。他說:“盡不迷墜生死,業不系不受形質,愛不重不入娑婆,念不起不生業累。蓋因迷起妄,由妄生執。順其所執,則愛之之念紛然而興,逆其所執,則憎之之習勃然而起。愛憎之情作,則死生之跡動轉遷流,新新不住,念念相續,以至一刹那間具八百生滅,豈待百年氣泯、然後為生死者哉?”
在儒釋、禪教、禪淨之間的關係上,明本禪師力倡圓融不二之說。“儒之道治心者也,修心者也。佛之道明心者也,悟心者也。治與修,漸之之謂也。明與悟,頓之之謂也。”…“禪即離文字之教,教即有文字之禪,覓一毫同相了不可得,複何別之有耶?”…“淨土外別有禪耶?使果有之,則佛法二字自相矛盾,安有會入圓融之理哉?……淨土,心也;禪亦心也,體一而名二也。”
儒釋不二、禪教不二、禪淨不二。不僅明本禪師是這樣主張的,比他早的,如明教契嵩禪師,比他晚的,如明末四大高僧,都是如此。應該說這代表了宋以後中國佛教界的一個主流意識。
英宗至治三年(1323),明本禪師臨終示疾。有人前來探望。明本禪師語笑如平常,說道:“幻住庵,上漏旁穿,籬坍壁倒,不可久住矣!”八月十四日,明本禪師書辭眾偈云:我有一句,分付大眾。更問如何,本無可據。
寫完便置筆,安坐而逝。中峰禪師于元英宗癸亥年(西元1323年)往生,享年整整一甲子,春秋六十一歲。明本禪師生前著作不少,有《語錄》十卷、《別錄》十卷、《信心銘辟義解》一卷、《楞嚴征心辯見或問》一卷、《金剛般若略義》一卷、《山房夜話》一卷、《東語西話》一卷,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