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4-19 14:53:08zorawu

【閱讀影像】家庭陰性所統治世界──閱讀《橫山家之味》


《橫山家之味》是監督是枝和裕和第二部在電影大獎中深獲青睞的作品,是枝氏個人一貫淡淡幽然的淺嚐低吟的敘述結構,以「橫山家」生活為主軸,融入是枝裕和個人對家庭是生活懷舊,表現橫山家逐漸凋零的歷程。其中最令人激賞的便是作為母親的樹林希木的演技,對於母親腳色可說是詮釋的淋漓盡致。作品一開始以家庭飲食做菜為鏡頭起首,延續人類生命的存有,飲食、休憩、安居是人類既定的生命起源的所在。這個世界固然是由男性與女性在彼此信守承諾下共同建立的生命領域,而是枝裕和充分讓母親架構起整體的家庭場域,並且是男性所不容逾越的所在。

在是枝裕和對於家庭所蘊含的議題,諸如:生養、保護、成長,有著相當程度的關懷,然而這次卻讓母性此一隱然的陰性統治世界,從居家環境的整頓,家庭廚房的飲食由女性掌握全家的味覺,家中男性的穿著打扮,甚且由女性掌握家庭休閒娛樂。

其中最耐人尋味的是,家中的長男純平因救人而死,作為母親的樹木希林,對於生者無法諒解,和自己的二子陳述她會在每年叫那個孩子來祭奠純平。此一清淡的陳述,似乎帶著療癒效果心中傷口的彌縫,一次次不願意讓傷痕隨著歲月撫平,反而是一種傷害的再現,近乎暴力的陰性書寫,反而令人有不寒而慄的感受。
 
在家庭視聽娛樂也在其掌控中,母親喃喃自語的叨唸著現在的電視節目有多麼不好看,並且在唱片的收集下,晚飯後聆聽昭和時期的黑膠唱片,彷彿一種令人回味悠然嚮往的時光一時間籠罩屋內,卻在出其不意未曾防備下,橫山家父親赤身躺臥溫熱的浴缸裏,母親語出驚人的說出這是他外遇抓姦時所聽到丈夫哼唱的歌曲。儘管輕描淡寫,卻讓人有無比沈重的負荷:究竟這個女性是以何種姿態操縱著家人?
 
對於女兒這一家人,陰性的角力戰場便在此昭然若揭,女兒利用著朝向娘家的女性認同,彷彿是與母親站在同一立場捍衛女性場域,與母親在廚房裏料理著食物,總在言語間嫌棄著母親未曾跨出家門沒見過世面的般守舊,卻是企圖將橫山家改建成二世代家庭住宅的,為橫山家權力關係重新洗牌,在看似對應強勢女兒面前儘管唯唯諾諾的應承著,一轉身對肩負橫山家長子身份的二子良多,反而對女婿、女兒家人多有埋怨,直言厭惡小孩吵鬧,甚且叨叨絮絮的唸道:「不是說要處理浴室磁磚嗎?說著也沒做到」。這無疑在家庭權力無比堅強的捍衛屬於自己所統治的世界。
 
也只有女性方能敏銳的感應這一方陰性的駕馭能量。良多的媳婦來到橫山家是再婚的身份,表面上母親是認同良多的選擇,卻在語言與行徑上對良多媳婦與前夫所遺留下的拖油瓶兒子是多有非議,以「厚司くん」看似禮貌客氣的疏離的稱謂方式,對貼身睡衣的準備,母性不容僭越的特權也不斷的打擊著媳婦,也在交談過程隱隱透露給二子良多、媳婦知道,對於生育也多加干預與多言。雖然是一種淡淡的生活感受的鋪陳,但是其中隱隱埋藏的卻是屬於母性的陰性意圖掌權世界。
 
反之,以父系所建構起來的家庭,陽性的聲音卻是怯懦而無聲的,一如良多對於炸玉米的天婦羅,不斷表述自己的發言權,父親作為橫山家長似乎在兒子的事業上多有微詞,也將個人的理想抱負加諸在二子良多的身上,甚而將家族事業繼承權賦予良多的繼子。似乎在言語上的吼叫,反覆陳述,但終究不敵母親陰性威權在家中蔓延。母系的統治權力悄悄的在視覺、味覺、聽覺中取得優勢的地位,而男性陽痿般的掙扎終是徒勞無功。
 
連帶著小黃蝶在母親思子下被視作亡靈的回返,當小黃蝶停佇在死者純平的相框上,陰鬱鬼魅的氛圍與外面熱烘烘的夏季形成了強烈的冷熱對比,反映著母親心靈的孤寂與枯竭,在最炙熱的天氣中反而是妖異的魂魄最活躍的時刻。此一強加附會的說法受陽性聲音的斥責,卻是在多年後在良多為女兒解釋下,為著妖魅艷異的保存下來。
 
看似柔弱的女體,只以家庭為唯一皈依的終極處,而家庭卻是陰性最堅固,並且使之為陰性統治的不朽堡壘。覆蓋著如此柔軟近似流水般的田園牧歌般書寫,底層卻仍是陰性能量暗潮洶湧的狀態,陰性的力量正左右著一個家族的興衰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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