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不敢看觀音

文：Hai Ting（Seia）

　　「英台不是女兒身，因何耳上有環痕？」

　　「耳環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雲，村里酬神多廟會，年年由我扮觀音，梁兄做文章要專心，你前程不想想釵裙。」

　　「我從此不敢看觀音。」

　　遙想我高中時將圖書館整套河洛歌仔戲三四十部全數看完，就是迷上這些唱曲說詞中的悲歡離合故事，生旦淨末醜各個粉墨登場的扮相，都馬調雜念調七字調之類；還記得高一那個時候我加的社團就是戲劇社，整個午休和寒暑假都在忙著排演，也成果發表了幾場女主角，演著別人的故事。

　　前陣子為了「我從此不敢看觀音。」一句唱詞，我重新去看了凌波當年的梁祝黃梅調和歌仔戲和豫劇的版本，特別喜歡其中的一些身段和定場姿勢，覺得兩人身如柳絮、姿如撲蝶很是和協漂亮，至於唱腔部分倒是跟小時候記憶無二。

　　我對梁祝的記憶很跳躍，高中以前記憶很深，到最近對劇情卻忘了大概完全，還是重看了才記得──祝九妹嫁予馬文才後，梁三伯是抑鬱而終最後兩人殉情而亡，有點西方羅密歐與茱麗葉和紅樓夢的味道。而我長大後比較冷情，看了也不知道感動不感動，眼淚在眼眶裡滾，要掉不掉的，內心不勝唏噓。

　　我對悲劇美學一直有種抗拒跟吸引。只覺現實生活的悲歡離愁苦難團圓太多，為什麼還要在戲曲小說中再找這種莫可奈何？但那種美感還是很難不勾引到我的情感天線。

　　之前羅密歐與茱麗葉歌劇又來台灣巡演，原本哥哥要幫我買票邀我一同去看，但因為我已經先看過DVD加上犯懶病不想上廳院就拒絕了，對於愛恨情仇悲劇美學我雖然有抗拒和吸引，但那份進入愛中未知的不可抗力卻依然讓我有深度的恐懼。無數先哲歌頌詠嘆愛情的偉大跟美好，但伴著歲月，我已是對此不置可否的只是隨意進出紅塵。

　　都說：演戲的人是瘋子，看戲的人是傻子。

　　但這個世界一直是個巨大的精神病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一直也是只喜歡看些傳統戲曲的東西，看過後就不上心了，但這段唱詞還是讓我覺得愛在曖昧不明時最美才想書寫下來權當紀念。

　　「英台不是女兒身，因何耳上有環痕？」

　　「耳環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雲，村里酬神多廟會，年年由我扮觀音，梁兄做文章要專心，你前程不想想釵裙。」

　　「我從此不敢看觀音。」

　　其實是可以推斷的，梁山伯在求學階段應當就對祝英台動情而不自知了吧，在這方面我覺得他呆的程度跟賈寶玉有拚的。

　　那麼在最懵懂青蔥的年華，也曾有人為你從此不敢看觀音嗎？

 20230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