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明月當空高掛，正所謂春是人們生之慶典，東風夜放花千樹，繁華至極、金碧輝煌的金陵城，掛起盞盞火樹銀花般燦爛的燈火。亮麗頹靡、琉璃燈花如晝的夜市，亮熠熠地燃亮眾人眼睛。寶馬雕車、游人如織，不少笑語尋花問柳，暗香浮動盈滿通衢，精雕細鏤的瓊樓玉宇、雕樑畫棟的青樓小苑，煙花巷弄裡笑唱人生、蠟炬金樽醉夢今宵。好個奢侈、眾人尋夢的溫柔鄉。

也不知是誰先提的議，華貴的三人，行走燈火輝煌在鬧市裡，招來眾家青樓貌美女子以及花魁的注視，誰都想得到他們三人的垂青憐愛。

夜風輕拂，帶來春天特有的芳香，火樹銀花、美好的春夜，應當是喜悅出遊的，怎這會兒，悄悄無聲無息地寂，在三人間默默展翅。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無法在忍耐寂靜的龍宿。
「有道是『有燈無月不娛人，有月無燈不算春。春到人間人似玉，燈燒月下月如銀。』月影燈華，春風含香，花市華燈艷美如白晝，不愧是有名的絕景，當真是美好的春色夜景啊！汝們說是嗎？」

「……」
依舊是沉默不語、一片的寂靜，二人怎會不知龍宿話中的含意。
「唉，看來今夜吾要一人獨自唱雙簧了…。」

當龍宿正自哀嘆間，突地，一朵紅艷的繡球從天飛降，落在經天子懷中，惹得三人錯愕不及，週遭嘈雜的人聲也逐漸沸騰起來，驚嘆聲、妒忌、喝采聲，不絕於耳。而當經天子還在思索是怎麼一回事時，一股甜軟柔美的嗓音響起。

「恭喜您，公子奪得了今晚能與金陵最盛名的花魁共渡一夜春宵的頭籌，請跟我來，羽嫣小姐正等著呢！」
經天子正想拒絕來人邀請時，想起了日前親吻兄長後，悅蘭芳的怒斥與不解，和之後二人見著面，皆不發一語，形同陌路的尷尬，忽地，心中突顯一計。

經天子轉過身，向悅蘭芳與龍宿說。
「不好意思，看來今夜是無法與你們同行了。」目光全聚集在紅髮佳人的麗顏上，注視著那人臉上錯愕訝異的表情，便轉過身與前來迎接的女侍一同離去。

震驚，不可置信地望著經天子離自己遠去，悅蘭芳心中是說不出的無限苦澀和著連自己也不懂的傷悲。自有記憶以來，經天子總是一直緊跟在自己的四周，從不曾向現在一樣突然的離去，也不曾像最近這幾日來的陌生，不安的情愫在心中無限擴大，害怕在下一個轉眼間，經天子就成了與自己完全陌生的人。

龍宿看著這兩人的舉動與反應，知曉經天子必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會棄悅蘭芳而去，要不平日的他應是回言拒絕，拉著自己兄長的手瀟灑而去才是。想必是與近日在二人間奇妙的氣氛有關，難不成他與悅蘭芳攤牌了？

也好，這段拖了11年的暗戀，也該是解決的時候了，就不知他倆的戀情真能順利開花結果嗎？因為悅蘭芳對自己的情感是那麼遲鈍，從未去細想過自己與經天子之間的曖昧不明的感情。現在給他個刺激也好，讓他能好好去深思看清一切，要不要等到哪天他才會頓悟！或許經天子給他的刺激，是一帖良好的藥效。

看著仍在震撼中的悅蘭芳，龍宿若有所感的說到。
「有人有嫚妙佳人抱還真是好阿，只留下吾倆獨守畫舫，就不知他幾時歸呢？真是見色忘親友啊！」
「……」

「現在的情況令吾想起一闋詞啊！『櫻桃落盡春歸去，蝶翻輕粉雙飛。子規啼月小樓西，玉鉤羅幕，惆悵暮煙垂。 別巷寂寥人散後，望殘煙草低迷。爐香閒裊鳳凰兒。空持羅帶，回首恨依依。』真不知小經以後會不會離吾們遠去呢？」像是說給自己聽，卻又像是別有含意的說給悅蘭芳聆聽，龍宿輕搖薄翼紫扇朝他們的畫舫行去。

呆愣，清楚龍宿話中有話，對於經天子離棄自己而去的行為，確實有著絲絲不悅，龍宿也暗示他也懂得把握屬於自己的春天了，那自己的心還在生氣、害怕什麼？

春風依舊，自己卻為何感覺寒冷，少了些許暖和，心情也悄悄地傷感許多，這究竟是為什麼？

* * *

連著幾日來都不見經天子人影，悅蘭芳的心情可以說是糟到了谷底，夜晚也無法安穩入眠，成日鬱鬱寡歡，雖說臉上未曾顯露不喜的臉色，仍是掛著撼動人心的笑顏，但卻不似以往發自內心真正的笑容，龍宿看得心情也不好了起來。

「最近汝心情不好？難不成汝認為吾不知汝故作強顏歡笑，跟表哥說汝有何心事吧！」
「…吾……」
「吾這樣說好了，與小經有關是吧！」
悅蘭芳輕輕點了點頭，卸下這幾日掛在臉上虛假的笑顏，頓時顯得整個人疲憊、憔悴不少。

「吾問汝，汝愛小經嗎？」
「吾當然很喜歡小經啊！小經是吾唯一的親手足，在這世上與吾最親的人就是他了。」
「汝明知吾要問汝的不是這個，而是要問汝，汝是否像男女之情一樣深愛著小經？」
「這…吾不知道，況且吾與小經是兄弟，也是男兒之身，怎麼可以相戀，這是不倫的啊！」

「汝真的這樣想？汝從沒好好想過自己的幸福與感情嗎？未來汝將迎娶某家姑娘，而後看小經迎娶他人進門，與汝漸離漸遠，兄弟間有了隔閡，不似以往那般親密，直至老死。汝當真希望如此？」
「…吾……」悅蘭芳頓時說不出半句話，無法反駁龍宿所說的一切。

「倘若汝真的不愛小經，為何這幾日汝總不甚喜悅，無法成眠？又為何汝待小經的態度總與他人不同？汝根本是在自欺欺人，汝分明就是那麼在意小經的舉動！吾話說完了，汝自己好好想想。」轉身朝自己的房間步去，獨留悅蘭芳一人思考、理清心中的情愫。

真的是這樣嗎？原來自己都是那麼在意小經的一舉一動；原來自己以往都沒有察覺，經天子已經在自己心中佔了不少份量；原來自己是多麼希望經天子會一輩子留在自己身旁，也不願看見他迎娶他人進門……是吾太遲鈍了嗎？那吾現在還能找回以往的甜蜜嗎？

悅蘭芳心中無限苦悶和說不盡的酸楚，好希望能回到過往與經天子相守的日子。

正獨自悔恨悲傷間，一陣詢問讓悅蘭芳從悲哀的情緒中回神，來人竟是那日在青樓上的金陵花魁―秋羽嫣。

「請問有人在嗎？」
「汝好，請問有事情嗎？如果汝想找經天子的話，他去城裡辦事情了，晚些才會回來。」收斂起臉上悲憤的表情，迅速轉換成平日應對他人的虛偽笑顏。
「不是的，我今日來是想跟悅蘭芳談談有關經天子的事情。」
訝異，不知眼前這女子要和他談些什麼？心裡猶豫著考慮是否要聽，但最後仍是秋羽嫣請進入畫舫內。

* * *

傍晚，經天子由城內回歸，便看見悅蘭芳坐在一張擺在船頭甲板的紫檀木椅上，兀自神遊太虛間，神情甚是愉快。

看著依風而笑的佳人，經天子心中百感交集，喜的是看見吹皺自己心中一池春水的人兒恢復了過往的生氣與笑顏，連帶著自己的心也跟著喜悅；悲的是悅蘭芳不會因他的離去而傷心，心中真是又酸又苦，惱的是自己無法遠離佳人而去。

正自哀嘆間，耳旁響起悅蘭芳軟呢的聲音。
「小經吾跟汝說喔，吾今天作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夢中有一朵紅艷的丹蘭，和一隻美麗的金色蝴蝶。蝴蝶總是環繞在蘭花的身旁，想要引他注意，可是蘭花始終不解蝴蝶的愛意與舉動。有一天蝴蝶離開了他最愛的蘭花，朝不遠的牡丹飛去，那時蘭花才驚覺有蝴蝶在身旁陪伴的美好，但為時已晚，蝴蝶已離蘭花遠去，蘭花也日漸憔悴。不久後，蘭花在風中聽見了來自牡丹帶來的訊息。牡丹告訴蘭花，蝴蝶一直是深愛著蘭花的，只是蝴蝶累了，想暫時離開蘭花休息一下，看看其他花兒的嬌豔，但蝴蝶的心中永遠都只有蘭花。蘭花聽了很開心，又恢復了過去的風采，蘭花在等，等蝴蝶歸來的時候…」

「蝴蝶會歸去的，因為蝴蝶終於得到了蘭花的芳心，蝴蝶會帶著滿懷的喜悅與愛心，重新回歸蘭花的身旁…」胸中激動不已，緊緊懷抱住朝他走來，對他一展笑顏的佳人，埋首在佳人頸側，喜悅地落下熱淚，只因自己盼了那麼多年，終於可以真正擁抱眼前的麗人了。
悅蘭芳靜靜倚靠在經天子的懷裡，享受著經天子給予自己特有的溫暖，時間彷彿就停留在這一刻……

「哎呀！好一幅甜膩的感人畫面，不過這裡好像不適合吾待，還是趁早離去。」嘴腳浮出一抹微笑，龍宿快步地離開這只有二人的甜蜜世界。

* * *

回到汗青後幾日，龍宿差人送了悅蘭芳與經天子一幅圖。

經天子親了親悅蘭芳的紅菱小嘴，催促他趕緊把圖展開。
打開細細一瞧，竟是一朵紅艷丹蘭，跟一隻金色蝴蝶，圖上還提了一首詩。
「江南煙雨畫屏中，幽香浮動嬌嫣紅，金玉蝶顏深情醉，芳蘭笑艷向東風。」

悅蘭芳地小臉上揚起淡淡紅霞，經天子高興的懷抱著因臉上紅雲而更顯艷麗的佳人，並說：
「龍宿表哥是最支持吾們的人，改日必當好好答謝他。對，了還有沐留塵。」
點頭應允、贊同經天子的意見，因為促成他兩在一起的人，這兩人實是功不可沒。
彎下腰，再度品嘗佳人的美好、唇裡的甘甜，幸福就在這一刻。

春天仍舊是如此美好，甚者在情人們之間。美好的春天就從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