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的人們啊。

　你，有什麼願望嗎？

　你，有什麼欲望嗎？

　我可以滿足你一切的需求。

　想要力量，我給你最純粹的蠻橫。好可以毀壞一切。

　想要金錢，我給你最完整的幸運。好可以得到一切。

　想要女人，我給你最完美的容顏。好可以迷倒一切。

　規則是……

　要永永遠遠，跟我在一起，不能拋棄我，離開我喔。

　紫色微光乍現，綻放惡魔的臉。

　黑色藤蔓蔓延，肆無忌憚，滋生。

※

　冬風殘，百花落盡。

　某個城市的小角落，擺著一張小桌子，旁邊插著大大的「為人測命」的四字白旗。

　「唔嗯，師父啊，請問我最近為什麼這麼衰啊？」一個帶著正方型金邊鏡框、衣冠楚楚的黑皮箱業務員操著一口流利的台語，彬彬有禮的坐到為客人準備好的小椅子上。

　「不用說台語，國語就好了。」算命師說完似乎深深的嘆了口氣，但是業務員沒有聽得很清楚。

　「噢、噢。」

　無意間仔細端倪了一下這算命師，他發現算命師並不是想像中的那樣骯髒低賤，業務員發現他居然是個英姿煥發的青年。

　現在這種時代，居然有這麼胸懷大志的青年敢不謂眾人非議，跑來當算命師？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不要皺眉，不要去思考為什麼我會來這裡幫人算命。不要多做表情，否則會影響我判斷。」青年輕啟朱唇，業務員虎軀一震。

　不是吧，連他在想他的事他都算得出來？

　這下子讓業務員更相信了青年的專業，深呼吸了一口氣，臉上五官自然的放鬆。

　「嗯……你身上的『氣』運行得不太通。五官無特殊徵兆，一生應該所圖平平凡凡、抱持著無事便是福的心態。我想只是因為工作環境的影響造成心靈上的壓迫感。『心』控制的是身體所有地方的運行，『心』一亂，『氣』自然也亂。『氣』亂，『運』就會變的陰晴不定，時好時壞。自然就會覺得好像自己忽然倒楣了。」青年看了看面相，將業務員的狀況娓娓道來，不像是在照本宣科。

　「哦哦哦，是這樣子嗎！請問一下這要怎麼把你說的那個什麼……氣，給改回正常運行啊？」業務員聽得興致勃勃。

　「去放個假吧大叔。」青年拍了拍業務員的肩，哈哈大笑。

　「放個假，心裡什麼都不要想。就是最好的療養方式啊。」

　「放假嗎？只怕我排不出時間啊……」

　「看吧，就說是工作環境影響了心靈上產生了壓迫感。放假這種事直接向上司申請就好了嘛。連放假都要顧此慮彼，算什麼放假啊？」

　「嗯，好像也是。」業務員撓撓頭。

　「嘿，知道就好。」青年燦爛一笑，右手伸出。

　搓搓，搓搓。

　「喔，多少錢啊？」業務員被青年一提醒才知道自己忘了付錢。

　青年嘻嘻一笑，手指比了個一。

　「十塊？」

　「最好是只有十塊啦！你是看過哪個算命師算一次只收十塊這麼好賺！一千，一千啦！」

　「一千就一千，激動什麼……」業務員被青年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到，掏出了一千放在桌子上，便起身走離位子，消失在人海裡。

　「不懂市價還敢給我講十塊，我最好算命這麼廉價。」青年噘嘴，收下了桌子上的一千。

　「哈哈哈哈，看來很好賺啊。算一次一千耶。多算幾次就可以住好飯店囉。」青年的後方傳來一道聽起來像是嘲諷的笑語。

　「張破軍，你不要給我幸災樂禍。好飯店就算我算了十個人也只能住一晚你當我不知道嗎。」青年霍龍突然有對背面比一根中指的衝動。

　「欸，我們身無分文，辛苦一下嘛。我什麼都不會，只好在旁邊看啊。」阿軍走到霍龍的測命攤旁。

　「你最好什麼都不會……」霍龍意味深長的幽幽嘆了口氣。

　天啊，誰來告訴他為什麼他的朋友總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嘻皮笑臉啊？

　「受不了。」霍龍左手手掌整個貼在臉上，又嘆了口氣。

　「嘆一口氣會衰三年。不要一直亂嘆氣啊。」阿軍嘻嘻笑笑，拍了拍霍龍的背。

　「我跟你說話才會氣到倒在醫院倒三年啦！」霍龍神經線大爆發，瞬間拿起桌子下的桃木劍，作勢要射。

　「生氣會長白頭髮、會長皺紋喔！到時候英姿挺拔的霍龍就娶不到漂亮老婆了耶，說不定要隻身一輩子？發洩一次要後悔一世，不划算啦。」阿軍旋即躍到一旁，哈哈大笑。

　「──張、破、軍！」桃木劍飛來。

　於是某人的桃木劍就這樣差點被射到斷裂。

　「桃木劍不是給你亂射的，好好保存、好好保存哪。」阿軍撿起地上快壽終正寢的桃木劍，拋還霍龍。

　霍龍氣得全身幾乎都在發抖，頭低了下來，動作生硬的接下桃木劍。

　──誰來跟他說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這個朋友會這麼這麼這麼喜歡把他弄不爽！

　「到目前為止，賺了多少錢啊？」阿軍。

　「……」

　「你幫人算命，不會都是信口雌黃的吧？」還是阿軍。

　「……」

　「是不是只看到漂亮女生，你才認真幫人算命啊？」又是阿軍。

　「……」

　「喂，你是不是在想要怎麼騙錢啊？不然怎麼都不回我啊？」張、破、軍。

　「……」

　「在嗎在嗎？腦子燒壞了嗎？喂？」

　霍龍拿著桃木劍的手高高舉起。

　然後，再度拋出！

　「幹！我真的會被你氣到住醫院住、三、年、啦──！」

　城市的某個角落裡，迴盪著道士有生以來的第一聲髒話。

　就在阿軍樂不可支之餘，測命攤來了一位走路跌跌撞撞、氣色盡失的客人。

　「有客人，那我就先走囉？」阿軍還故意用問句。

　「滾，快給我滾！」霍龍大吼，差點沒有中風。

　阿軍又是大笑，回身走入人群，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啊……」客人見霍龍怒氣騰騰，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不好意思，等我一下。」霍龍閉上眼睛，深呼吸。

　「呼──」霍龍吐了長長一口氣，方才恢復理智，又坐在測命攤上。

　「……好了。你想給我測什麼？」

　「喔。師父啊……」客人有些扭捏：「其實，我不是要給您測什麼命。我是想請您，去幫我爸看一下病。」

　「看病？你應該找的是醫生不是我吧？」霍龍微蘊，剛剛才被阿軍鬧過而已，難道現在又來了個有病不知道要找醫生的瘋子？

　「就是醫生都看不出個所以然，所以我才前來尋找師父啊。」客人滿臉愁容，似乎為這件事已經苦惱很久。

　「我只是個剛來的，為什麼會直接找我？」霍龍微微瞇起眼睛，生氣過後居然會想睡覺。

　「呃……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的，老實說我不太喜歡進別人家，如果有其他高人願意幫你，那我就不用多勞了。」霍龍打了個哈欠。

　「這附近，所有的地方，找到的只有您啊。」客人有些汗顏。

　「嗯，所以？其實你可以打電話到靈異節目請他們幫你解答。」霍龍用手托著臉，一臉疲倦。

　平常不會這麼快就有睡意的。一定是剛剛生氣過猛造成的副作用。真是好一個張破軍。

　「唉……我就講明了吧。」客人喉頭鼓動，兩眼直視霍龍。

　這個眼神，讓霍龍很不舒服。

　不知不覺，霍龍也跟著客人正經八百的態度而有那麼一點認真。

　「這附近，所有來過我家看過我爸的道人……」客人兩手握緊，忽然停下。

　停下的那一秒，空氣彷彿瞬間凝結。

　「全部，都死了。」

　「死了！全部！」霍龍隨即反應，難怪剛來的時候覺得奇怪，這個地方挺適合來擺攤子，怎麼連一個人都沒有？

　「是的，全部。」客人的聲音有些哽咽，心情像是被砸入水中的石子不斷下沉。

　「全部看過我爸的道人，都是一臉驚恐，然後不顧一切的奮力跑出我家。攔都攔不住。屢屢發生這種事，隔天就會發現新屍體。至於那些新屍體是誰我相信您應該很清楚──那些屍體都是曾經來我家看過我爸的道人。」

　「然後我爸就會哀怨的看著我，跟我說找道士根本沒有用……還常常叫我不准再找那些道士，否則只會多出幾具屍體。」

　「喔，挺玄的。」霍龍面目凝重。

　其實這事早就不能以「挺玄」這兩個字做結。根本就是明顯的妖魔入住。

　「你找過幾個？」

　「五個。五個通通都死了。」客人一臉沉痛。

　「你有沒有把他們全是假扮的道士這個結論算進去？」霍龍嘴上是在分析，但心底卻已在思考妖魔身分為何：「也可能只是超然的巧合，剛好他們都想尋短？」

　「什麼尋短？他們死相可慘了！根本就像是被人瘋狂洩恨殺害！」客人忽然機動起來，瞳孔裡宛若映著道士淒慘的死相。

　「喔？有多慘？」

　「第一個來我家的道士後來被發現丟在天橋底下，兩腳被扯斷了一個被丟棄在旁邊，整個臉像被大重石壓過，爛到不能再爛。我整整一個禮拜都不敢闔眼；第二個則被挖出了眼睛，塞到了他的嘴巴裡……然後他媽的肚子還被撕爛，什麼腸、胃的，一並流了出來！你說我還敢再去看剩下的三個嗎？光這兩個畫面都差點搞得我過不下日子了！」

　「這樣啊……看來，有去一趟你家的必要。」霍龍站起，客人嚇了一跳。

　「真的嗎？您願意自己前來寒舍，那真是太好了！」

　「嗯。」霍龍開始整理起物品。

　「哦，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霍龍突然想到。

　「啊、我姓朱，叫朱寧。」

　「朱先生嗎？那就請你幫忙帶路了。」霍龍背起簡陋行囊，決定先放著測命攤不顧。

　「當然，當然。」朱寧一臉感激，不斷道謝。

　「還沒解決，道什麼謝。」霍龍苦笑。

　從朱寧的身上，霍龍感受的到他散發出來的氣極為不祥。

　這事一定不簡單。而妖魔的身分也一定不單純。

　他父親到底是何方神聖？

　越不該去的地方，越要去闖一闖。

※

　鼻子抽動，阿軍不知何時已身在高樓注視著朱寧跟霍龍的談話。

　他在朱寧的身上，聞到一股很不祥的味道。

　從朱寧出現開始，阿軍就有不尋常的預感。

　「不該去，越要去嗎？真是不怕死的傢伙。」阿軍看著霍龍離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依我看，這味道，還有這感覺……」蹙眉，阿軍看見一股不安的氣息籠罩著朱寧跟霍龍。

　「這廝妖怪很兇啊。」阿軍瞇起眼睛。

　「──融、魔、晶。」

　阿軍縱身一躍，消失在高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