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你從鄰鎮騎機車帶了兩隻雞腿來我家，囑咐你的女兒：「這兩枝雞腿欲留予阮阿傑食！」並且好像預知死亡似的，交代你的女兒一些身後事宜，而我卻因為到醫院做復健，與你錯開了最後一面。

兩日後的早晨，你與阿姨就著一壺茶聊天，說到氣憤的話題時，你因為心肌梗塞而驟逝，沒有病痛的離開人間、離開了我們。

阿公──你知道嗎？那天傍晚我從醫院做完復健回來時，看到餐桌上那皺皺的外袋裝著兩隻雞腿，我知道又是你要留給我吃的，我先拿起一隻大啖幾口；然後連骨髓也不放過似的，啃食得光溜溜！

夏日午后的陽光，從屋後那叢龍眼樹篩落進廚房的小窗台，形成一道長方光束。我剛從你的法會上回來，呆坐在廚房時，想起來還有一隻雞腿放在冰箱裡未吃，拿出來時，呆滯的眼神望著它良久良久，卻怎麼也吃不下去……。

我彷彿乘著那道光束回到了童年……，彼時的你，常常騎著那輛天藍色的「達可達」，載著我到處遛達！（為了讓我坐得穩，你還特地在腳前方裝置一張小椅子。）夏天你會載我去營盤巷裡吃紅豆冰；如果我的頭髮太長了！你便會載我去董公街轉角那家理髮店剪頭髮。多年後，我進入小學就讀了，無法時常回清水找你。而你接任老人會會長，推動會務也很繁忙！不過你始終沒有忘記我愛吃「甲仙芋仔冰」，每回你帶著鄉親旅遊經過甲仙鄉時，總不曾忘記帶兩盒回來給我。

一年前，也是台灣民間風俗裡所稱的「對年」當天，我曾焚化一首台語詩與一篇散文給你，你有收到嗎？那是我跟你的約定──三年前，我為「台中縣海線社區大學」的校歌創作歌詞時，你竟像我小時候跟你要柑仔糖那個模樣，嫉妒地要我也為你寫一首詩。

今年七月，我又跟著父母親來墓園探望你，我因為行動不方便只能坐在離你數公尺遠的車子內遙望你。回到車內時，母親喃喃說著：「你阿公前方的松葉牡丹好像蔓延得更開闊繁盛了！」

是啊！猶如我們對他的思念一樣……。

發表於93年9月15日《人間副刊》

圖：為你的愛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