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2-07 12:17:08于善祿

速度與戲擬──評台南人劇團《K24》

時間:2006年1月20日
地點:國家劇院實驗劇場
團體:台南人劇團
演出:《K24》

自從屏風表演班的《莎姆雷特》之後,就一直在期待台灣的劇場界是否還有人可以解構經典,且是一種瘋狂的解構,而非只是耽溺與溫存,所以這樣看起來,以下這些人、這些團的這些作品對我來說,都尚未達到瘋狂、「快速」、解構的指標,包括:

王瑋廉的《勇氣媽媽》、《陽台》(2004)
王嘉明的《泰特斯──夾子╱布袋版》(2003)
王榮裕的《羅密歐與茱麗葉》(2003)、《祭特洛伊》(2005)
呂柏伸的《女巫奏鳴曲──馬克白詩篇》(2003)、《終局》(2004)、《莎士比亞不插電──哈姆雷》(2005)
符宏征的《迷宮戲樂──李爾王》(2003)
廖俊逞的《致波赫士》、《疾病備忘》(2004)、《百年孤寂》(2005/6)
黎煥雄的《彎曲海岸長著一顆綠橡樹》(2003)、《燃燒的地圖》(2004)
魏瑛娟的《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2001)、《瘋狂場景──莎士比亞悲劇簡餐》(2002)、《艾蜜莉‧狄金生》(2003)
……等等。

我在期待的可能是一個新世代的劇場語言,一種既後設、又充滿快感(這應該會牽涉到速度的掌握)的劇場風格,前一陣子所看到的众藝院的《麥可傑克森》已經有這麼一點味道,這次所看到的《K24》當然也符合我的心裡期待。

前幾天楊宗翰在報端為文尋索台灣詩壇的「U-30」世代(under 30,三十歲以下的年輕詩人),雖然所羅列出來的十位左右的年輕詩人所結集的詩集並不多,但在楊氏的文章論述下,儼然成了對抗上一代和上上一代的詩壇新聲。反觀台灣劇場界,我還很難看到這樣子的論述,是缺乏可資論述的對象嗎(”criticable” creation,前面第一個英文字是我自己創的,表示「可資、夠格被論評的」,在劇場界慢慢進入消費化與量產時代之後,所有人已經不太可能看完所有的演出了, 更不可能有人可以對每一齣作品均寫出質量均佳的評論,雖然那是我一直想到達到的目標,或許應該來學學德國的萊辛,寫下台灣版的《漢堡劇評》,或者學學顧炎武寫下台灣劇場界的《日知錄》)?還是根本就缺乏力可論述的論述者(”capable” critic,像現在《表演藝術》雜誌或《民生報》的劇評,都不能達到我所期待的論述能力指標,裡頭有太多的印象文字與風花雪月,看不出來論述的功底,美術界在這部分倒是做得蠻好的,策展人與創作者多半有不錯的文字論述能力)?

劇場界既然是這麼天殘地缺,我只好慢慢地篩選尋找。去年(2005)一年赫然望見了蔡柏璋,他所導的《e.play.XD》之《∞》,以及它所演的《莎士比亞不插電──哈姆雷》,已經夠讓人眼睛為之一亮,加上這次擔任編導的《K24》,可以看到一種類似美國影集的運鏡節奏──快速,只是表面的快速,裡層還是由諸多的點子所匯集而成,每個點子的蘊生與累積,就像落瑛繽紛似地錯落交疊,急徐之間,更可看出劇場執行人員的默契與熟練。過去當然也看過不少影像邏輯為主導的劇場演出,但多半都慘不忍睹(最近的《思樂冰與紅白機》可以是個顯例),因為這些影視世代的編導總以為劇場操作起來可以像MTV那樣,不斷地燈明燈暗地換景換場,偏偏操作執行的人員節奏又跟不上(這多半也跟導演沒有辦法處理場面調度的節奏有極大關係),著實令人不耐。《K24》在執行上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利用圓形轉台、上場下場、燈明燈暗,快速地交代劇情,同時也增添了人物的複雜關係,看似亂針刺繡,但整體看起來卻是亂中有序。同樣是偵探推理劇,但在表現上,卻比《影癡謀殺》或《激!完全推理之模倣犯》要好看多了。

除了速度之外,蔡柏璋對於影集的戲擬玩弄還在敘事結構上頭。這次所演的是原先構想六集中的第一和第二集(至於是不是會做滿六集,沒有任何人知道與保證),所以我們就看到一個未完成的故事懸在第二集的結束,但卻完全不妨礙對劇情的理解,畢竟這兩集其實也可以自成故事,分別是「雙重身份」和「好戲上場」,拆開來看與連續觀看均可,完全就是影集的製播與觀看的邏輯思維。他還在每一集的前後插入五分鐘左右的片頭及片尾,甚至在謝幕時,扮弄成「K24類電影片尾的NG片段」(此風大家都知道,是從成龍的電影而來,意圖讓觀眾知道拍片的辛苦與NG的歡笑)。這些在在都已經不同於其他同類作品或同世代的創作邏輯,我看到的是蔡柏璋對影集與劇場兩種語彙的妥善掌握,而且運用自如,令人十分期待他的下一部作品(他今年底就會退伍了)。

蔡柏璋當然可以類比成劇場的U-30,但是我更期望看到的是,整個世代,而非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