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5-31 09:43:53yun

轉貼--駱以軍

 
那個廢墟 拆除到一半的房子
陰涼的屋裡
五斗櫃上灑著父親的痱子粉
我可能長達一年的時間偷他們的錢
某個抽屜裡裝在牛皮信封的一疊百元鈔
一個月的薪水
我抽出一張新台幣一百
那時是多麼大的錢啊
買漫畫送同學
耍闊

後來被母親發現了
為保我尊嚴不給我哥我姐知道
但在暗暗的房間
用抓癢扒子打了我手心
儀式性的
通常揍人是我爸的事
但這事她又不敢讓我爸知道
一定打死

那段時光真像在出水痘啊
渾渾噩噩
有個自己活在那個陰暗的水窪裡
偷的錢也並沒帶來大買無意義奢侈品的快感

但就被困在那結界了

說來我很長少年時光都有一種犯了罪但沒有人知道的恥罪感
需要很長的後來的時間証物
才自我確定"我並不是那麼糟的人"
在那極窄的無人知曉的怪物化音軌之外的

其實尚有許多發亮的品德如鬃毛
可以帶給身邊人溫暖和義氣

後來我對這樣的人
處在這樣被漫長時光的暗影中說謊所折磨的人
總充滿同情和理解
 ·  ·  · 5月26日 13: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