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6-12 21:44:45雲小小

女性主義遇見母系社會

女性主義者總是說,父權社會對女性的壓迫,造就女性悲慘的命運。不管是性別歧視、工作同工不同酬、社會雙重道德標準、balabala,反正一切問題的核心直指父權社會的性別宰制,因為父權社會是難以改變的現存事實,所以女性主義者的理想社會永遠只是烏扥邦。

那麼,如果在母系社會,情況會有何不同?

雲南的摩梭族是所謂的「母系社會」,男不婚、女不嫁,男女相戀走婚,小孩一概歸母家,家屋傳女不傳子,家屋內採行共產制,由當家人決定分配。迥異於父權社會的宰制關係,女性不受婆媳、夫妻關係綑綁,情感自主、財產共有,感覺很進步,可是,摩梭女子在情感與經濟獨立之外,也有著不亞於父權社會女人的沉重壓力—內外兼顧是理所當然的,蠟燭兩頭燒,忙碌的程度,並不因為當家掌權而有所鬆懈,反而更沉重。

去看一位楊大姐,她擁有一家小手工作坊,編織傳統民族服裝與織物,聊著聊著,突然提到家中生病的父親,還有準備考高中的小孩,以及工作有一搭沒一搭的「丈夫」,說得興起,開玩笑地說真想僱輛卡車,把村子裡那些只會喝酒賭博、不去工作的男人「通通運到垃圾場倒掉」。

對照於日本社會中,許多太太因為受不了退休後的丈夫變成「家中巨大的垃圾」而求離婚,這種中年婦女對丈夫/愛人的倦怠與難以忍受,居然在如此迥異的社會型態下出現這樣的雷同,這是結構問題?還是人性?

傳統中,摩梭男人沒有「出人頭地、要有出息」的社會壓力,因此家中只要有經濟來源,男人沒有工作也不打緊,楊大姐的工作坊生意不差,還有能力僱工幫忙,有穩定的收入。相對之下,男人在轉變的社會中就顯得跟不上腳步,過去男人跑馬幫被視為是英雄,但是隨著運輸工具的發達,「茶馬古道」被公路取代,馬幫的優勢消失,男人失去舞台、失去工作、沒有收入、也失去了自信與尊嚴。

觀光業的興起,帶動的服務業熱潮創造的工作機會多數還是落在女人身上,當導遊、作菜、作小生意,幾乎都是女人的天下,唱歌跳舞也都指名要女孩子,年輕的、年老的女人各有一片天,男人,成了難人。

永寧的街頭,恆常可以見到一排摩扥三輪車等著載客,那麼多的車,供過於求,可是男人好像除了開車,也沒別的工作機會。過去的馬幫文化使得女人在男人遠行的時候已習慣兼顧內外,對外下田耕作,對內當家做主,男人突然變成了沒事做的米蟲,想來也是很悶的。

就連麗江古城裡的小店舖,要找店員,一般也都要女孩子,一個月300塊人民幣的工錢,小女工勤勉認份、很受歡迎,總是有人打聽哪裡有女孩子可以來打工,可是好像怎麼就沒見到男孩?男孩哪裡去了?

聽得一位年輕的摩梭男子說,他覺得摩梭文化的未來很悲觀,總有一天要消失的。問他原因,他說全世界都走「一夫一妻」制度,這是「世界潮流」,擋不住的。此外,他認為摩梭男子沒有「男子氣概」,他羨慕電視連續劇中的男主角,有那麼多溫柔的美女投懷送抱,但是摩梭女子都很有個性,不需要男人,還是漢人女生比較討人喜歡。

這是誤解還是人性?是人們誤會了母系社會的天真美好,還是摩梭男子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性常態,我們總是想望追求著那不可企及的另一種可能,但是那種可能會不會只是我們天真的想像?